第176章 要留清白在人間
- 秋失月
- 星月云陽
- 2564字
- 2018-12-28 22:40:51
八年,對普通人來說一晃而過。
對于南宮之中的英宗皇帝來說,八年卻有如八十年一樣漫長。
因為土木堡之變,朱祁鈺撿了個皇帝當,也因為土木堡之變,朱祁鎮成為了階下囚。
白云蒼狗,滄海桑田。
世事也很難料。
本以為只能就在南宮中了此殘生的朱祁鎮,沒想到又迎來了翻盤的機會。
朱祁鈺對撿來的皇位也許無福消受,只坐了七年就生病了,而且病情在不斷加劇,重到了不能上朝理政的地步。
這讓善于投機倒把的石亨等人看到了加官晉爵的機會,于是內外勾結,將朱祁鎮從南宮中救了出來,扶他坐上了闊別八年之久的龍椅。
朱祁鎮得到了失去的東西,石亨等人也如愿以償,得到了豐厚回報,成了位高權重之人。
一朝君子一朝臣,有人高升,自然也就有人跌落倒霉。
于謙就是最倒霉的一個。
石亨等人本就憎恨他的剛直不阿,借著助英宗復辟有功的機會對于謙大事誹謗,說他不但不助英宗復辟,而且還想立襄王為君,不殺他英宗就算復辟了也不能明正言順。
英宗被也先羈押到京師城下要求朝廷用金銀贖回,但是于謙卻說君為輕,社稷為上斷然拒絕了也先的要求。對于這一點,朱祁鎮懷恨在心,加上不好拂了功臣的意思,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治于謙于死罪。
昔日保衛京師的中流砥柱,老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就要人頭落地,這個消息傳出去,朝野為之震動!
百姓怒了,武林中的正義人士怒了。
川西,兩騎快馬向京師風馳電掣而去……
京師,于謙陋居,房門緊緊反鎖,于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蹲在陋室之中愁眉緊鎖,惶恐不安——他們的小命,攥在別人的手里,只要那人嘴皮子一動,輕描淡寫地說出“誅連九族”四個字,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一男一女,金童玉女般的人物出現在京師門洞里時,暗中一人窺到這一切時,臉上露出燦爛笑容,急急向內城走回去。
夜晚,漆黑如墨。
子時。
于謙陋居外的大街上走來兩人,到了于家門口,二人一點也沒有停留,直接躍上房頂下到院中。
于冕正沉思思索著,管家走來附耳道:“少爺,家中來了不速之客。”
“誰?!”終日都惶恐不安的于冕聞言立時站起了身子急問,同時心跳加快了。
難道厄運這么快就來了?
于冕驚問之時,渾身禁不住顫抖起來。
“以前經常來的王壯士和秋女俠。”管家見于冕又驚又恐,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急速說出來者是誰,以免他又生出不必要的擔憂。
“快請他們進來!”于冕用手撫住胸口,閉著眼舒了一口氣睜眼道。
管家先時的話讓他虛驚一場。
“王壯士,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要事?”于冕見了王玉玨,開門見山地道,“你到罪臣之家來,難倒不怕錦衣衛探到消息后治你的罪?”
“怕被他們逮到,我們就不會來了。”王玉玨輕言細語道,“于大人太冤了,不知于兄有何想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于冕完全是聽天由命的樣子。
“這個朱祁鎮,分明就是中山狼,得意更猖狂。”秋失月也氣憤地道,“想當年要不是于大人,京師已經成為了瓦剌人的天下,他朱祁鎮哪里能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此一時,彼一時。”于冕弱弱地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不。”王玉玨語氣鏗鏘地道,“做人不要忍氣吞聲,要挺直腰板!”
“在下愚昧,不知壯士言之何意!”于冕兩眼滿是探詢地望著王玉玨道。
“只要于兄愿意,你們可以立馬出城遠走高飛,我與月月去將于大人救出來后去與你們會合。讓你們隱居起來,諒他朱祁鎮也找不到。”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于冕聞言將雙手急搖,“我知道二位有這個能耐,但是如此一來,豈不是要陷家父于不忠不義之地。”
“可是于大人這是無妄之災啊。”王玉玨憤然道,“為君的不仁不義,為臣的何必要愚忠?”
“公道自在人心。”于冕仰頭透過窗戶看著天道,“為君的糊涂了,為臣的不能跟著犯錯。二位若果將于某全家救走,這正好落人口舌,家父的罪名也就坐實了,千秋萬世也會被人唾罵。他雖然被處以死刑,但是終有一天會被澄清事實,還他公道,自然會彪炳青史,萬世流芳。”于冕情緒激動道,“何況就算我們同意了,家父也堅決不會同意。”
王玉玨與秋失月聞言,面面相覷。
他們只想到于謙是被冤枉的,不應該死于非命,所以才大老遠跑來,準備將他救出樊籠,沒想到事情還關系到他的后世今生的清譽。
“二位的好意于某心領了。”于冕抱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濱,莫非王臣。朝廷就算要我全家跟著父親一同赴死,我們也只得引頸受死!”
王玉玨也抱拳道:“于兄忠義如此,王某著實欽佩。那我們就不過多停留,以免給于兄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王壯士請便,假若于某能幸存于世,以后再歡迎壯士來家做客。”
“告退!”王玉玨與秋失月抱拳一揖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于家。
深宮。
王玉玨滿面怒容責問:“陛下為什么要殺了于少保這個有功于大明的忠臣?!”
“土木堡之后,他眼中只有他的景泰帝,對朕不管不問!”朱祁鎮倒背雙手,背對王玉玨語氣冰冷地道,“現在朱祁鈺大病不愈,朕尚且健在,他卻想另立他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要于大人冤死,我決定將他救出天牢!”王玉玨突然轉變話題道。
“哈哈哈哈哈。”朱祁鎮聞言仰天大笑。
“陛下不信?”
“土木堡,大漠之中,朕見識過你的厲害。你說能,就一定沒有人能阻擋得了。”朱祁鎮淡定地道,“你雖然能夠做到你想做的一切事,但是他不會跟你走的。”
“陛下太自信了。”
“不是自信,是對他太了解了。”朱祁鎮道,“他是個執著的人,一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聽陛下言語,對他如此賞識,為什么還要如此對他?”
“我已經說過了。”
“借口。”王玉玨駁道,“陛下是因為忌憚他才出此下策。”
朱祁鎮聞言渾身抖了一下道:“朕乃一國之君,何懼之有?”
“不管怎么說,陛下已是遜位之人,景泰帝臨危受命力挽狂瀾名正言順,陛下奪門之變便是僭越。你怕他的伶牙俐齒,你懼他的一呼百應,你恐……”
“住口!”朱祁鎮猛然回頭厲聲喝道。
只有被捅到要害的人,才會是這樣的反應。
“陛下,于大人為了大明嘔心瀝血,忠心耿耿,讓他告老還鄉吧。”
“朕重新坐擁天下,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豈能隨便更改?!”朱祁鎮語氣強硬地道。
“陛下難道要殃及他的家人?”
“朕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意思不明確。”
“看在他有功于大明的份上,朕饒過他的家人。”
“草民在此替于大人全家謝過陛下。”王玉玨抱拳深揖道。
“你——你要的就是朕的這句話?”朱祁鎮明白過來,指著王玉玨連聲道,“刁民,刁民!”
伴君如伴虎。
剛直不阿,一身正氣,嘔心瀝血的于謙,成了皇室中爭權奪利的犧牲品。
千錘萬鑿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身碎骨渾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據說這是于謙十二歲時寫的詩,他說到了,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