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櫻見楊文初發愣,便伸手在他面前一揮,冷哼道:“你想回去,我偏不讓你如愿。”
說著掌心一翻,一枚褐色的藥丸便攤在手心,她笑得頗有幾分得意,這一步棋,她藏了許久,櫻唇緩緩吐出三個字:“曼陀羅。”
楊文初頓時臉色一變,毒圣昔日成名于江湖,靠得便是這曼陀羅青紫雙花,攝人心魂,無人能解。
華櫻緩緩將頭轉向不遠處與璃笙聊得火熱的楊曦,揚眉一笑。
年輕的少年渾然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鼓著一張包子臉,笑得很是可愛。
楊文初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面色鐵青,他沖上去緊握著華櫻的雙臂,急切問道:“你把小七怎么了?”
“曼陀羅青紫雙花,同根生,生有劇毒,卻互為解藥。普天之下,除了我,就連毒圣本人,也拿出不解藥。”
華櫻將掌心的藥丸捏在指間,笑道:“在街上一次遇見他的那天,當我知道他是你弟弟時,我送了他一包蜜餞果子。”
那時候她就知道,楊曦就是唯一能牽制楊文初的那顆棋子。
楊文初驟然回憶起,那天華櫻來找他,與他議事之前,確實給過楊曦一些吃的零食。
“你要什么?”
楊文初知道華櫻并沒有心思取楊曦的性命,她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威脅自己。
華櫻坦然一笑:“不要回太原,陪我去見太后,然后,我們一起回汴梁成親。”
楊文初緩慢地轉頭去看楊曦,年輕熱血的少年渾然不知自己身中曼陀羅之毒,那盛開時美麗絢爛令人迷醉的花朵,確實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
那是他骨血至親的弟弟,一母同胞。
身為一個兄長,他怎么可能不去保護自己的弟弟?
想到這里,楊文初知道,華櫻又贏了。
“這是解藥,我知道楊家人一諾重過千金,所以,我不擔心你會反悔”,華櫻將藥丸塞進楊文初的掌心,俏皮一笑,道:“反正解藥每七日服一顆,你只要將藥丸偷偷放在小七的茶水里,待藥丸化開后飲下即可,不過,要連服四顆,方可化解曼陀羅之毒。”
步步算計,處處謹慎,華櫻此舉,楊文初無可奈何,只能妥協。
鄭國公府雖然不大,不過也算是洛陽城里的皇親貴族了,身份自然不同,連門房的小廝都彬彬有禮。華櫻簡單說明來意,小廝聽得亂了套,趕忙喊來了管家,華櫻難得耐心地又說了一次,管家聽得半信半疑,等到他預備去通報主子的時候,華櫻已經沒了耐性,干脆利落地將圣旨亮了出來。
離開汴京時,皇上給了她一道賜封的圣旨,正式給了她郡主的身份,又許了她與楊文初的婚約。華櫻原本不想拿出來張揚的,只是遇上一群怎么解釋都說不清的家伙,所以干脆就用圣旨了事了。
管家誠惶誠恐地將華櫻迎到正廳,鄭國公今年不過才十歲,得了通傳,片刻不敢耽擱,匆忙趕來拜見。周太后大病初愈,身體不好,但也在丫環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出來了。
華櫻站在原地,將圣旨抱在懷里,側頭去看楊文初。他依舊是習慣性地穿一身藍袍,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儒雅的氣度,不染半點習武之人的肅殺之氣。
依照輩分,鄭國公還要喊華櫻一聲姑姑,周太后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著華櫻,試圖從那張俏麗的臉上,看到當初那個小小的嬰孩的模樣。
“你就是——”
周太后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似乎是害怕自己是在做夢,一說話,夢就醒了。
“我是華櫻,奉了皇上的旨意,來拜見母親。”
華櫻笑得優雅從容,可眼睛里卻沒有半點情誼。
周太后推開了扶著她的丫頭,一步步慢慢走過來,盯著華櫻,目光閃爍不定。
兩人寂靜無聲地對視了片刻,周太后忽然道:“隨我進來。”
說完她甚至沒有允許丫環過來攙扶自己,華櫻乖巧地上前攙扶她,兩人看起來母慈女孝,但是,楊文初卻感覺到莫名詭異的氣氛,卻并不擔心華櫻被周太后識破,她既然表現的如此從容,心中怕是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
其實他倒是高估了華櫻,她這會兒心中是一點數都沒有,只是硬著頭皮撐著。都說母女連心,不過好在周太后與郡主已經多年未見,她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能混過去是最好,如果不能,那就要下手滅口了。
畢竟,真正郡主后腰的鳳紋,周太后是見過的。
她就算是仿制的再相似,也有可能被她識穿。
但她什么都沒有說話,表現的也非常平靜,扶著周太后進房,屏退左右,只剩下兩人時,周太后忽然一把推開她的手,踉蹌著退到一邊,死死盯著她。
“你、你不是郡主!”
周太后的目光里充滿了戒備和敵意,華櫻早就料到,所以很從容地拍了兩下衣襟,悠然抬起頭來,道:“為何不是?”
“女兒是我生的,就算十數年不見,我也一樣認得出來。”
周太后緩緩站直了身子,慢慢展露出昔日一國之后的風華氣度來。
“太后年事已高,與郡主又多年未見,難道就沒有認錯的可能嗎?”
華櫻依舊是笑瞇瞇的,周太后始終是不能將她怎樣的,也就樂得與她辯駁兩句了。
周太后從衣袖中取出一方錦帕,在華櫻面前抖開,上面繡著龍鳳交相輝映,道:“凡是柴家子孫,身上皆有獨特的標記,你若是我的女兒,身上必然有玄天之鳳。”
“我有玄天之鳳,太后可愿意承認我是郡主?”
華櫻說著,笑瞇瞇地將外衫解開,脫了隨手往旁邊一扔,然后掀起衣襟亮給周太后看。
周太后往后踉蹌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華櫻,問道:“你怎么會有這個鳳紋,你把我的女兒怎么了?”
華櫻的目光一閃,腦海里驟然浮現出一張在風雪里被凍得通紅的稚嫩臉龐。
她輕嘆了口氣,答道:“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