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櫻一路上都沒有再說過什么話。她的心里全都是楊文初的影子，這個男人早在五年前就住進了她的心里，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

楊文初泡了茶招待去而復返的華櫻，楊曦小心翼翼地縮在房間的一角，不過華櫻對他卻很有好感，走過去先朝他打了招呼，塞給他一包果脯，這才端坐到楊文初面前。

楊文初抬手為華櫻倒了茶，華櫻朝著璃笙一揚手，又抬手指了指楊曦，使了個顏色，璃笙會意地走過去，一把揪住楊曦的衣領就往外拖。

楊曦原本正在吃華櫻遞給他的果脯，忽然被人揪住了衣領，于是手足無措地正要還手反抗，就見楊文初朝他點了點頭，楊曦于是明白了意思，干脆乖乖地任憑璃笙把他拖走。

華櫻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來來回回地寫字，寫了又用衣袖抹去，卻一直都不吭聲。

她不說話，楊文初便也不出任何動靜，只是端坐看著華櫻，目光溫柔一如往昔。

“你覺得吳越王入京的安排當中可有什么不妥？”

華櫻又一次把茶水的痕跡全數抹去了，然后抬起頭來望著楊文初。

楊文初翻開華櫻留給他的文書，沉聲道：“有幾處，不過都不是大問題，稍作改動便可。”

說著將文書合上，遞到華櫻面前。

華櫻看也不看便接了，楊文初又道：“我已經在旁邊改過了，如果郡主沒什么意見，便照此進行即可。”

華櫻點點頭，指尖在文書上扣了兩下，問道：“你弟弟這次，是來找你回太原的么？”

楊文初原本挺拔的脊背稍稍僵硬了一下，頓時陷入沉默。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總歸是無可避免的。

就像他和華櫻，明明曾經那么近，那么親昵，可現在坐在這里的時候，他們之間卻仿佛相隔了一道深淵。

他用很輕微的方式，點了一下頭。

就在今日清晨，他已經看到了潘美自前線發回來的軍報。

是皇上親自派人送過來的。

兩軍相遇，北漢節節敗退，潘美領兵已經逼近了并州。

皇上還留給他一道口諭，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楊文初看著那份寫滿了勝利消息的軍報，沉默許久，最后還是對奉命傳話的太監說道：“臣，絕不反悔。”

大宋皇朝一統天下幾乎已成定局，北漢的存在，就像扎在當今圣上心中的一顆刺，

只有徹底拔掉，才能真正安心。

而他，家國天下，忠孝仁義，不得不從。

身為楊家的長子，一日是楊家的人，便一日要肩負楊家男兒必須要承擔的使命。

“何時回去？”

華櫻用力咬了一下唇，她仿佛能預料到最終的結局。

僅憑楊家一門，怎敵得過精銳的大宋鐵騎？更何況，一直視北漢為屏障的契丹，如今也已經足夠強大，所以，打算放棄這枚無用的棋子，直接與宋軍一較高下。

所以，她更不能讓楊文初回去。

“下月初二，吳越王入京受封，在汴京停留五日，五日后，我會送吳越王出城，然后——”

楊文初說道此處，輕輕合了眼睛，華櫻知道，他這一去，便不打算再回來了。

“相識一場，楊大人離去之前，能否讓華櫻為你送行？”

華櫻心中已然有了打算，便將手伸過去，輕輕覆在楊文初擱在桌上的那只手上。

楊文初猛得抬頭看她，華櫻沖他嫣然一笑，道：“我想，華櫻的意思，楊大人已經明白了。”

說完，輕而易舉地撤了手，拎起裙擺，一手拿了文書，起身翩然而去。

不敢回頭，華櫻臉上的表情越發堅定、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楊文初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