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的眼睛很好，也很好看。

戴眼鏡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眼神，突兀的粉色邊框讓人的注意力更傾向于這副眼鏡，從而眼神可以更好掩飾。

這副眼鏡內置幾乎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攝錄功能，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將平時看到的重要細節反復觀看揣摩，從而知道更多。

耗費多年，千機只是融合了一顆傳承之光，所以他需要多用腦，才能彌補智慧尚有欠缺。

千機其實多數時候評價自己很笨。

這是秘密。

這個秘密似乎瞞不過牧陽。

千機覺得自己的一切映在牧陽那雙幽藍的瞳孔中，失去了任何遮掩。

尤其是牧陽的冷靜，讓一向以冷靜自居的千機不得不嫌棄自己太熱情。

即便牧陽沒有融合傳承之光，對付起來也不容易，而今融合了10顆傳承之光，千機覺得和牧陽說話壓力很大。

所以，他一臉好看的假笑盛開到了極致。

“千機戰隊是天京靈能學院排名第一的戰隊，整個天域文明學院體系中穩定排名前3。很顯然，站在山頂起飛，比趴在山腳起飛，更聰明。你說呢，牧陽？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善意。”

牧陽理解千機對自己奇怪的熱情，但卻不明白千機另一方面的冷漠。

“每個戰隊最多10個人，允許5個人即便貢獻不大，依然可以拿到學分畢業，還真是有趣的規則。”牧陽的表情不怎么好看，“我好奇的是，據說千機戰隊只有1個空余名額，你重新納入4個新隊員，其它3個呢？”

千機推了推眼鏡，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翕動，然后瞬間睜開：“我想過這個問題——和你相比，他們不重要。”

“真是榮幸。”牧陽搖了搖頭：“但是很抱歉，我覺得從山腳起飛，比在山頂起飛，會飛得更高些。何況，山頂真的太冷了。”

千機眉頭微微一皺，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案，而且真的是為牧陽好！

他不明白牧陽為什么會拒絕，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步登天的奢求。

以此振奮牧陽的大氣運，以此也借用牧陽的大氣運，絕對是最佳雙贏局面。

他下意識掃視了一眼，發現不僅牧陽，任何人都沒有好臉色。

千機知道自己搞砸了。

畢竟，千機所接觸的絕大多數對象都是很好揣摩的貴族子弟，面對牧陽挑戰性很大。

欲速則不達，想要真正拉攏牧陽，或許需要更多了解。

牧陽，包括他身邊的人，思維和自己有點不一樣，他們更笨，更執拗。

千機一臉好看的假笑很孤單，他緩緩撐起了大傘：“我明白了。牧陽，希望你的烈陽戰隊組建成功。我以千機戰隊隊長的身份向你發出挑戰，今天下午天幕廣場一戰。你這種人，還是做對手好些。”

“好。”

牧陽望著千機的背影，聲音淡然。

牧陽覺得千機離開舒服多了——果然，這種人還是做對手好些。

平白對你好，有時候比對你壞更讓人不安。

至少，此時牧陽還不知道自己能帶給千家什么，他不想被捧成一顆棋子。

最關鍵的是，烈陽是一種信仰，是決不妥協，是唯一。

牧陽輕輕搖了搖頭，短暫的接觸，越來越發現，千機也有如此天真幼稚的一面，甚至無知。

“牧陽，我們下午見。”薇琳起身離開，妮婭緊隨其后。

牧陽點了點頭。

他知道，薇琳和妮婭是尾隨著千機而去，對于他們會說些什么，很好奇。

意識遁入鏡世界，偷窺竊聽已經自然而然。

……

千機心情很差，所以很想花錢。

他親自到了東家餐廳服務臺，想要為這餐飯付錢。

結果被隱晦告知，牧陽在這里吃飯是不收錢的。

自己老板吃飯當然不用給錢。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牧陽有錢，但內情還是秘密。

千機花不出去錢，心情更差了，所以一臉假笑就更燦爛。

東家餐廳氣派的金色門庭前，千機撐著大傘停下了腳步。

薇琳微微歪著頭望著千機，肩頭的血鴉眼睛也睜開了一條縫隙，瞥了千機一眼。

千機有些不自在，心情更不好：“薇琳公主？”

薇琳禮貌笑了笑。

他們默契找了間雅致的會所，面對面而坐。

妮婭坐在薇琳身邊，替薇琳公主說話。

“你們到底有什么意圖？”妮婭特意強調了你們，他望了一眼千機身邊的空處，虛幻的身影若隱若現，“千機少主，行事的確不拘小節。抱歉，我不是干涉千家事務，只是牧陽對于薇琳公主很重要。”

妮婭竟然笑了笑，很迷人。

千機卻不這么覺得，一上午妮婭坐在千機身后充滿敵意，這會兒的笑與其說迷人，更像是陰森拷問。

“千家和血族向來少有交集，因為血族在凱莎女王崛起前實際上和任何勢力都少有交集。”千機搖了搖頭，“這很遺憾。所以，我們可以通過牧陽多有往來，至少我個人對薇琳公主非常欣賞。我從不吝嗇對任何人的欣賞，就像對待牧陽可以不惜一切。他對千家同樣重要。”

妮婭與薇琳對視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縮：“千機少主，但據我所知，千家現在麻煩很多，如果這次的礦業競標再失敗，恐怕要徹底被移除世界貴族行列。自從千家老祖沖擊主宰級發生狀況以來，千家的絕對武力已經失去了保障——那么，你們覺得牧陽能解決這些麻煩，能彌補千家的絕對武力？這恐怕異想天開，至少時間不是你們的朋友。”

“時間只會把有耐心的人當做朋友，而我恰好有耐心。”千機依然笑著，“妮婭小姐，我想你有些誤會，千家的敵人雖然很多，但更喜歡交朋友——因為有朋友，千家才有一個又一個千年。血族可能不太理解這些。”

“就像對待威少爺那樣？或是千機戰隊中準備拋棄的3個？”妮婭顯得有些咄咄逼人，“牧陽是血族首先發現的‘子’，即便我們無法阻止千機少主的介入，但不希望牧陽被引入不必要的紛爭之中。”

“我想我明白。”千機推了推眼鏡，假笑淡了些，“那么血族呢？凱莎女王的崛起之路充滿荊棘，這么說有些樂觀，實際上并沒有路。而薇琳公主，你來此是尋求力量，但卻已經招惹了太多反對的力量，有些你清楚，有些你不清楚。千家同樣擔心我們重要的人，出現太多不可控的狀況。”

千機瞥了一眼薇琳雪白脖頸的黑色鎖鏈：“其實，血族公主自身從來都是最危險的力量。”

“千家果然知道很多。”妮婭注意到薇琳眉頭微顰，有些不悅，“我想我們的交談并沒有太大意義，只有時間才能證明一些東西。”

“我們能坐下交談就有意義，至少說明千家和血族不是敵人。”千機推了推眼鏡，“千家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敵人，千家希望天之光永遠輝煌，僅此而已。”

妮婭點了點頭：“總之，我們都有自己的判別方法注意到牧陽。我們不是敵人，卻是競爭對手，如果牧陽注定閃耀，他傾向于千字還是暮光……”

妮婭想了想：“只能他自己決定。”

雖然這次交談不算愉快，但也不算不愉快。

分別前，千機意味深長望了薇琳一眼：“薇琳公主，下午千機與烈陽一戰，如果能夠一戰，我不會留情。所以，做好心理準備。”

薇琳從始至終并沒有說什么，作為暮光大陸的公主，實質上千機和她并不對等，類似政務交談，妮婭出面更合適。

畢竟妮婭的血子身份很隱蔽，外界并不知情，都以為她僅僅是妮婭的侍從。

直到千機以這句話告別，始終思忖的薇琳才笑著回應了一句：“你喜歡牧陽？”

千機手中的大傘一顫：“薇琳公主，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