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陽有點“怕”神光年。

星靈族作為磁基生命，基因構造很特別，腦子是流質晶體，所以最適宜提取后重構其它種族的大腦。

或許是為了便于觀察，千機只是為神光年重構大腦，并沒有加設外觀形態，內部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一灘黏糊糊活著的水被關在閃亮的罐子里，不斷掙扎。

這讓牧陽擔心神光年的腦殼會不會隨時因為不兼容而爆掉，尤其是在激動的時候。

牧陽本來是有點抱歉的，不管怎么說，自己確實在授課期間一直和千機竊竊私語，但神光年此刻指著牧陽，這讓牧陽一絲微弱的歉意變成了一絲微弱的不爽。

“好吧，我就簡單說說。”牧陽站了起來，不是出于禮貌，而是可以更加俯瞰一切。

神光年腦漿一陣猛烈翻滾，我是以導師身份讓你回答問題，不是向你請教——好吧，我就簡單說說，你怎么就這么拽？

神光年一邊氣著，一邊也有些期待，身為學識類型靈能者，他對牧陽忽然散發出的特殊氣息很詫異，甚至有些嫉妒。

這種特殊氣息很難形容，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代表了智慧見識閱歷感悟……簡單說，代表這個人懂得很多！

神光年其實最氣的不是牧陽和千機竊竊私語，而是牧陽忽然散發出的這種氣息甚至比他強了很多！

身為天京靈能學院高級導師，這就不能忍了！

“關于進化，眾所周知有三重性。”牧陽開始了自己演講，“隨機性，鏈條性，無限性。”

“隨機性代表進化衍變區間指向不確定，千萬種因素完美疊加才能夠造就一次無序進化，而且隨時可能泯滅，充滿排斥性偏差，所以進化在很漫長的歷史時期，被認為絕對隨機。”

“鏈條性是指進化的發展機制，進化一旦開始將不可終結，不可逆，直到成功或是湮滅。不可思議的是，基因鏈條是持續鏈狀形態，但卻存在區域或是節點斷裂的現象。在神族漫長的進化歷史中，因為進化鏈條的斷裂，產生了魔族，就像龍族產生了妖族。”

“無限性則表明了進化的無制約性，而今天域文明對基因進化的理解到達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稱為某種意義上的造物主。但在我們未知的領域，基因進化一直在持續，而那些進化我們不清楚，甚至那些基因我們也不清楚——比如，迷失紀元所發生的一切都歸結為無限性，無限神秘。同時，無限性有兩面性，一面是光明，一面是黑暗。歷史從來不夠客觀，因為歷史不可現，只是今人的幻覺。”

……

整個教學間一片靜寂，人族略顯粗重的呼吸聲甚至都有些震耳。

所有學員都是懵的，他們懵牧陽所說的這些，更懵牧陽能夠說出這些。

這怎么就眾所周知了？

高級導師神光年號稱活著的歷史，可是感覺他的表情，也像似不太知道吧！

世界渣滓這個詞匯無形中在所有貴族子弟腦海中消散，換了一個詞：學霸。

藍茵完全用一種仰慕的眼神凝望著牧陽，烏溜溜的大眼睛中映射出牧陽的身影，明明就在發著光。

即便是赤牙，他一向知道牧陽愛學習，有文化，但這番話還是讓他嚇到了，他聽不懂，只是確定太牛了！

妮婭則驚詫望著牧陽的背影，感覺竟然不知不覺光輝偉岸起來，有學識的人，形象從來都會比較高大。

學渣千雪崖是最懵的，心底一萬個不忿，反正什么都不大明白，卻不得不承認真厲害。

只有千機并不算懵，一臉好看的假笑充滿苦澀意味。

傳承之光的力量比自己想象還牛，可惜，別人的了！

千機有些嫉妒瞥著牧陽——能夠從傳承之光中傳承多少、傳承到什么方向因人的悟性而異，這方面而言，牧陽的確讓人驚訝。

整個教學間，其實反應最大的就是神光年，他的腦漿已經在爆裂邊緣，牧陽看似輕描淡寫的話，對其他人而言，不過是貌似高端的胡說八道。

但對神光年意義完全不同！

進化的三重性絕對不是眾所周知，知者并不多。

三重性是當年劃時代曾經提出的偉大構想，在此基礎上解析文明、重組文明，才開啟種族大一統時代，天域轉譯中樞就是完全以此為模型而搭建。

至于神族誕生了魔族，龍族誕生了妖族，這是世界隱蔽之一，知者更少！

如果這些牧陽以某種手段獲知還能夠勉強理解，最匪夷所思的是：

任何種族，都存在同一處基因鏈條斷裂痕跡，揭露出世界最大隱蔽，只指迷失紀元300年，這一點，除了像神光年這種資深的歷史學者，幾乎無人知曉！

神光年思維瞬間如同靜止，片刻后才意識到更關鍵的所在。

牧陽不止知道，而且能夠解讀。

牧陽最后的一句話，“歷史從來不夠客觀，因為歷史不可現，只是今人的幻覺”，這句話正是神光年心中思索多年，卻總結不出的觀點。

歷史是在位者的歷史，譬如神光年主講的歷史，總是不經意間美化了神族的歷史璀璨。

歷史不可逆推時光，歷史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而延續，是最接近真相的故事——簡單說，文明需要這種故事。

結合迷失紀元，可以說，天域文明的歷史，的確與幻覺無異！

神光年作為《天域文明史》高級導師，絕對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今天卻被牧陽一句道破。

“牧陽。”神光年的腦漿疾速震蕩之后，終于漸漸鎮定，“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記住了你的名字。你對歷史的解讀很獨到，不過還是少解讀為好。”

神光年想了想：“當然，我個人期望你能有真正的解讀。”

神光年的話有些拗口，很難理解。

只有千機完全明白神光年的意思，畢竟神光年現在的腦子千機從里到外都看得清楚透徹。

星靈族的大腦思維很簡明，神光年已經瞬間將牧陽放在了自己對等的位置，可見這幾句話對他的觸動極大。

他認為牧陽是對的，但這些觀點不合時宜，只能內心里期望牧陽堅持己見，終有一天，或許牧陽能夠揭開歷史的真相。

千機詫異打量著牧陽，依據神光年的反應，千機確定牧陽從傳承之光領悟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而那些是自己無法領悟的部分，也是神光年無法在公開場合明說的部分……

他真的這么不可思議？

他到底是誰？

神光年的確想和牧陽繼續交談，但注意到整個教學間怪異的氣氛，最終放棄，只是沉聲道：“牧陽，你出去吧，離開我的教學間，以后也不需要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