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邪念
善意是與生俱來的,然而卻不是可以長存的,一旦過了保質期,善即是惡。善與惡之中,以善為惡是最殘忍的,那是一種自以為善的惡。我稱之為邪念。
夏氏集團的會議室里坐滿了董事會的董事們,夏恒駿坐在主席臺上主持著會議,坐在夏恒駿左邊的夏天正襟危坐,像個認真聽課的學生,而他的靈魂出竅不知道飄到了何處。以至于夏恒駿叫了她好幾次都沒有聽見。
“夏天?”
坐在后面的秘書劉文迅速勾著腰走到他的身后,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
“少爺,發什么呆,該你發言了。”
“哦。”他這才回過神翻開劉文提前給他準備好的演講稿。
“對不起啊,各位董事。能得到大家的認可有點緊張了,一時走了神。我很高興能進入本部工作,我不想說那些好聽的官腔,我也知道很多董事對我的印象只有吃喝玩樂,可我相信我能不辜負各位的期望,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用盡全身所有的才華去對公司,對各位,對自己負責……”
現場一片嘩然,俊楠也微笑鼓掌,內心卻是波濤洶涌,翻江倒海般難受著,巴不得現在就讓夏天立即消失。
會議結束后,夏天和劉文站在會議室門口一一送你著各位董事。
“恭喜你,終于如愿以償!”夏俊楠走在最后,在夏天跟前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讓你計劃落空!”夏天諷刺著他。
俊楠的臉色變得很差,他僵硬的笑了笑,徑直走了。
“少爺,恭喜你!”
“不就是個副董事,有什么好喜的,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名利的!”
“再怎么不看重,你也不用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吧!好歹你得體諒體諒下我們這些一無所有的打工仔的苦吧!”
“得了吧,我什么時候把你當成是手下了?”
“倒也是。”劉文樂呵呵的笑著。
接到眼線的報告后,韓雨澤派人找到了那個醫生,以泄露病人信息為由恐嚇著他讓他最好閉嘴,要是再敢多一句嘴,就讓他失去他的醫生執照。另一邊,韓雨澤還派人去叮囑了買個保姆和她簽了保密協議,并且收了韓雨澤的錢,至于那個催眠師一直是雨澤的人,他是不會背叛雨澤的。雨澤在做這一系列防御措施的時候,他不知道保姆早在這之前已經和夏天派去的人接觸過了,他們雙方也談好了保密的問題。雨澤多此一舉白白讓保姆阿姨撿了個便宜。
夏天酒后的那番話像是烙鐵深深地的血淋淋的被烙印在俊楠的心里,現在他眼看著夏天開始掌權,氣焰也和之前完全不同,他的心里住進了寄生蟲般不得安寧。
“李英,你馬上去給我打聽打聽看夏天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證據!”
“我馬上就去!”
俊楠坐在辦公室,雙腿一直不停的抖動著,手指也不停地敲著桌面,夏天的那一席話像是魔咒般縈繞在耳邊。
劉文收到了派去日本調查的人反饋回來的消息后就立即趕回辦公室,找到了夏天。
“少爺,我們找到那個保姆了。她只愿意告訴我們她知道的,但是絕對不會出面作證,否則就什么都不愿意說,我們的人沒辦法只好和她簽了保密協議。”
“她不愿意出來也沒辦法,至少我們又打聽到了新的消息。具體情況,你給我說說。”
“那個保姆是雨澤高薪聘請的,說夫人得了疾病在療養,當然那個口中夫人正是歆姐。她見到歆姐的時候就是昏睡狀態,每天會有一個醫生過來診療,診療的時候都會把她安排出去買菜或者做別的事情,具體的診療她也不清楚。她去沒幾天,就發現歆姐出血,她看著像是流產,所以告知了韓雨澤,醫生來以后確診了。之后的差不多二十多天里歆姐一直昏迷,沒有醒過。突然有一天醒了,而且看出來什么病,很精神。隨后韓雨澤就辭退了她,帶著歆姐回國了。”
“這么看來他是監禁了簡歆。”
“那為什么會昏迷不醒呢?”劉文有些不解的看著夏天。
“應該是給她服用了某種藥物。”
“藥物?”
“嗯。簡歆因為我和她離婚的事情傷心過度,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韓雨澤在她流產之前應該也不知,流產后才知道他給她吃的藥讓她失去了孩子。”
“你的意思是韓雨澤不是故意害孩子的?”
“應該是正好如了他的愿,免得再動第二次手。”
“那歆姐失憶也是因為那個藥?”
“我猜想是。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藥?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韓雨澤給她吃了什么藥?”
“我這就去辦!”
劉文出辦公室后,夏天坐在那里久久沒有動作,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盯著水平線上的墻壁。
我進入了新作品的寫作階段,一整天一整天埋頭打字或者是泡圖書館成了日常。我在準備作品期間會推掉一切日程,那些采訪什么的就更不會接了,就連雜志社,出版社的任何事宜都有楚戀全權代理,而我就進入潛水狀態。
為了不受打擾,我把手機關掉了。因為沒有了擔心我的父母,辰逸也熟知我的工作模式,所以我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關機,失聯。韓雨澤因為和我分開太久了,所以他根本不了我的習慣。
“怎么一直關機?”
呼叫了幾十次之后,韓雨澤終于耐不住,在一百種設想下他沒辦法再安心工作,直接驅車闖進了我家。
“誰啊,這么急的按門鈴?”我停下正在鍵盤上跳舞的十指,不耐煩的走向玄關。
“你……”
打開門的瞬間,我的那句“你找誰”還沒有說出口,雨澤就直接一把撇開我,橫沖直撞的往里闖,像個辦案的警察般逐一搜查著房間。我一下子心里就不爽了,憋著起,板著臉跟著進去了。
“你這是干嘛呢?捉奸呢?還是查房啊?”
雨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激怒了我,立即停下了所有東西,轉過身看著我,牽強的笑著,“你電話一直關機,我以為出了什么事……”
“你是說,你在擔心我?”我直接打斷他的話。
“能不擔心嗎?”
“那我一開門你就像是稽查人員一樣直往里闖,是怕我毀滅證據不成?”我似笑非笑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要是在擔心我,當然會先問我怎樣,可你的行動告訴我你并不是擔心我,而且擔心我屋里有人,是吧!”
“簡歆,你不要誤會,我真的……”
“沒有誤會,既然你都找過了,就請回吧!”
“對不起,我……你一直關機,我以為……”
“你不知道我為什么關機?”
“生我的氣了?還是?”
“怎么會呢!最近我好像都沒有氣和你生,因為覺得沒必要!所以請回吧,我很忙,不想被打擾。沒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像今天這樣闖進來,我的靈感會受傷!”
雖然清楚的知道他是我多年來的戀人,可是我也說不清為什么自從日本回來后,我總覺哪里不對,總之就是對他沒那種感覺。他現在還如此蠻橫的疑心我,更加讓我反感。
雨澤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和我解釋,卻被我一陣奚落后趕了出去。為了寫作我故意將密碼換了,他想再次進來也不可能了,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夏天越往深入調查,越難以忍受他的魯莽帶給我和那還未成形的孩子的痛苦,這種痛似乎會傳遞,他似乎同時接收到了兩份的痛,那種感覺快要將他整個人撕裂。不知不覺的他就走到了那個他最熟悉的門口。
他在門口來來回回的走著,路過的鄰居都向他投去異樣的眼光。內心已經猙獰著面目全非的他哪里還注意得到別人的視線。
“吵架啦?別害怕,進去哄哄就好了。”
路過的一個阿姨認識他,知道他和我的戀人關系,卻不知道我們早已經不是她認識的我們了。在阿姨的鼓勵下,夏天終于拿出勇氣按下了門鈴。雖然知道密碼,卻還是選擇了按門鈴。
我以為韓雨澤賊心不死,又殺了回來,氣沖沖的打開門,跳入我視野的卻是這陌生可看著很眼熟的男人。
“是你?”
“你記得我?”
“那天在韓氏集團辦公樓下看到過你。”
“就看了一眼,你記住了?”
“你當時的眼神看上去太悲傷了,所以……”
“除此之外,你就對我沒什么印象了?”
“雖然看著眼熟,可是好像又沒有關于你的記憶。”我被夏天問得有些尷尬,都忘了問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找我什么事。
“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我側過身請他進來了。
一般情況,我是絕對不會放一個陌生人進家里的,看著他走進去以后,我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選擇信任他,只是就這樣相信著――他是好人。其實,我一直以來對好人的定義都不是看他善與惡,全憑自己感覺。真相告訴我,直覺其實是會出差錯的,比如說我所認為的那個曾經被我定義為善良的雨澤。
夏天輕車熟路的穿過門廳,直奔陽臺上的吊椅上坐著,看向遠方,皺起了眉。
“你認識韓雨澤很久了?”
“大學那會相戀后一直到現在。”
我疑惑著,卻還是乖乖的回答了他。
“你們很相愛?”
他的問題刺中了我的要害,我和雨澤應該是很相愛才對,畢竟從大學到現在都那么多年了。現實是我并沒有和他很相愛,只是莫名的被什么禁錮了真是想法,總覺得應該很相愛!
“怎么不說話了?”夏天扭頭,瞇著眼睛笑了。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會讓我進屋來?”
“你是要我現在趕你走?”
“你要趕我走嗎?”
“你覺得呢?”
我們倆開啟了問句模式,好像雙方都在各自盤算著什么。其實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將問題丟回去罷了,至于他怎么想,我就不得而知了。
“還沒吃飯吧?”
“誒?”夏天的節奏轉換得太快,我突然間有些跟不上。
“你繼續寫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說完,夏天便走進廚房,看著一個陌生人比我自己還熟悉我的廚房,我怎能安心寫作?
“你來過我家?”
“你覺得呢?”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神秘的笑著。
無法知曉眼前這個男人的來歷,我卻荒唐的任由他在我家里做飯,而且還是給我做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還餓著肚子?”
“因為看見你在創作新的作品,每次你都是這樣!”
“我……你……”
夏天的話雖然沒頭沒腦,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卻覺得似曾相識,曾幾何時,他就是這樣細微的照顧著我。就在我努力回憶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犯暈,胸悶氣短,快要失去意識。夏天見我支支吾吾每天回答,抬起頭正好看見臉色蒼白的我,他丟下手里的西蘭花迅速將電視柜下面的急救箱拿了出來,拿著聽診器跑向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我已經吃力到說不出話來。
夏天迅速將我從椅子上抱起,放到沙發上平躺著,然后用聽診器給我檢查著。
“你努力的深呼吸試試。”
在夏天的安撫下,跟著他調整著呼吸,我竟然慢慢地緩和了過來,頭暈的癥狀也漸漸地消失。就在我犯暈的時候,我隱約看見過去的某個時間里夏天也是像這樣在我家里戴著圍裙,忙里忙外的給我做好吃的,還會給我榨果汁。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你喜歡我嗎?”
“誒?怎么會?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夏天突如其來的提問讓我面紅耳赤。
“可是根據我的診斷,你的心臟跳動頻率已經遠超正常人。”
“你怎么會這么熟悉我家?”不知道要怎么回應,我之后盡可能避開。
“因為我是夏天。”
“夏天……”我呢喃著他的名字,熟悉的聲音在我耳畔回響著,酩酊大醉的時候叫著這個名字,無助的時候也叫著他的名字,就連夢中也叫著他的名字,為什么我會不記得他?
“我……”記憶開始混亂的我,腦袋像要爆炸般,一下子被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填充,塞滿,不能喘息。
“你冷靜點,別這樣!”
“我這是怎么了,我好難受,頭好痛!”
“別怕,有我在,你先冷靜下來!”夏天將我擁入懷里,一邊指導著我調整呼吸。
幾分鐘之后,慌亂的我終于再次安靜下來,腦海里那些亂哄哄的聲音和畫面也漸漸地消失。
“你聽說我,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必須馬上停止服用韓雨澤給你的藥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藥物?”
我的印象里好像韓雨澤并沒有給我吃什么藥,夏天的話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不知道?”
“他好像沒給我吃什么藥。”
這是夏天萬萬沒有想到的,他一直以為韓雨澤是通過藥物控制我,可是我竟然沒有吃藥讓他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倒是常覺得哪里不對勁,可是具體是什么,我卻不知道。”
“那你…….”
“慢著,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我狀態不好?又憑什么說雨澤給我吃了奇怪的藥?”
先前因為突然間的不適,完全忘記了我并不熟悉他。現在他突然冒出這一番言論,突然間一巴掌打醒了我。
“因為我是醫生,也是你……”
夏天的家哽咽住了,后面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我看見了他眼神中的猶豫,還有那為我擔憂的眼神,即使再會騙人的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你是不是和雨澤有什么過節?”
“要是我告訴你,我只是擔心你,你會信我嗎?”
“可是……”
“我知道,你記不得我了!”
“我真的忘記過什么?”
“嗯。”他的臉上又一次露出那天我看見的悲傷,他雙膝跪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垂下了頭。
“我要怎樣才能找回?”
察覺我的態度有所轉變,夏天突然抬起頭用真摯的眼神看著我。
“現在還不能隨隨便便的找記憶,因為我不知道你失憶的原因,貿然進行恢復,我擔心會出問題。”
“你以前認識我,對不對?”
“嗯。”
“我們關系很好?”
“嗯。”
此刻夏天既想我記起他,又不想,他怕我恢復記憶后那些痛苦的過往也會跟著回來,遭遇了離婚的痛苦之后,找回記憶的瞬間還會繼續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要不是對方是手段歹毒的韓雨澤,他甚至更希望我就這樣記不起更好。
“你沒有騙我?”
“騙沒有騙你,你應該知道。”
夏天的話證實了我渾身的不對勁,最近我自己總覺得哪里出了差錯,可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今天他的出現讓我明白過來,我想不明白是因為我記不得。這也是我反常的讓一個陌生人進家門的原因,因為他其實并不陌生,只是我忘了他而已。
我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地冷靜下來,他給我煮了我最愛的吃的粥,剛吃進嘴里,我就認出了那個味道,雖然沒有記憶,味覺是不會忘記的,我也更加確信夏天他不是在騙我。夏天離開的時候我告訴他保密,我不想韓雨澤知道我和夏天有聯系,更不想他知道我想找回記憶的事情。
家里在寫新作品期間總是會亂一點,到處是稿子,書籍,還有我的筆記,油墨味加上濃濃的咖啡味道。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也是讓我最無法自發,還引以為傲的味道。家里漫天的稿子遮住了韓雨澤送來的那箱蔬果汁,那是他找很好的作坊鮮榨現裝的。只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箱補充我身體養分的蔬果汁在補充養分的同時吞噬著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