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和韓雨軒一起上來的,他竟然住在樓上,”辰逸氣喘吁吁地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廚房就傳來夏天“啊”的一聲。
“怎么了?”已經回過神的我丟開手里的書進了廚房,只見夏天的手指血淋淋的,他正要拿水沖。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得消毒,虧你還是醫生!”
夏天像從蜜罐里爬出來似的,笑得圍觀的辰逸毛骨悚然。
“我來吧!”辰逸一個箭步躥過去拉著夏天就往客廳走去。
“呀,你要干嘛!還不放開本少爺!”夏天很嫌棄的想要掙脫辰逸的手。
“當然是給你消毒包扎啊!不然你還以為是我看上了你不成!”辰逸一把將他甩到沙發上。
我托著下巴淺笑著從廚房出來,坐到夏天旁邊,“你們倆還真是絕配!”隨即笑開了。
“我知道你腦子里面在想象什么!齷齪!”辰逸一時忘情棉簽重重的戳到夏天的傷口上。
“你想謀殺啊!”夏天把手收了回來,頭靠到我的肩上。
“你給我起來!”
“好了,你們兩個!”我及時阻止了新的一輪唇槍舌戰,“夏天的手傷了,午飯就交給你了!”
“我?”辰逸指著自己,“憑什么?他堂堂一個大少爺,也不會吃我做的東西吧!讓他自己叫廚師來,不然就滾回他的別墅去吃!”
“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見辰逸那副寧死不屈的表情,我站起身,打算去廚房。
“還是我去吧!”兩人再次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的拉住我。
“那你們去吧!”我笑著,大方的坐回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兩個大男人像是有著深仇大恨般相互敵視著推拉著走進廚房,此時電視里很合時宜的想起了那首經典的老歌——倩女幽魂。再抬頭看看那畫面,我再一次邪惡的笑了。
生活里時而會出現爆炸般的事故,并不是因為誰蓄謀已久,只是在那樣的時間空間里剛好遇到了火苗。
從出生就扛著繼承人成長的夏天本該學管理,卻因為母親中毒而燃起了學醫的斗志。韓雨軒做了校長的準女婿職業規劃也被岳父接手。
我們總是在往前走的路上突然改變航線,不是因為自己看不清前方,而是遇到了風向突變的不可抗力。
韓雨軒新任職的大學正是我和雨澤相識相戀的地方。他沒有我們之間的記憶,卻在校園里呼吸到了非比尋常的味道。
天氣漸漸變冷,氣溫越來越低,人們身上的衣物一點點的加多。
圣誕節也在半路上了。這已經成了類似情人節般的浪漫存在。年輕人在這一天鼓起勇氣說出內心的告白,女孩在這一天期盼著下雪,然后等待著戀人送來想要的禮物,小孩子等待的卻只有圣誕老人的禮物。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慢慢的投入到了工作中。住進家里的兩個男仆卻相互推脫著,最后得出的結論是“社會太險惡,你一個人我們不放心”,自此兩位也算是正式入住了。雖然這段時間熱鬧慣了,卻還是想趕走這兩位不速之客,而我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除非他們自己走,否則我做任何勸說或是抗議都是徒勞。
而還有一件事是我不知道的,他們口中的社會險惡指的是住在樓上的韓雨軒。
已經半個多月了,我雖然知道他成了樓上鄰居,卻從來沒有碰見過他,也就沒有過多的在意,畢竟那不是當年的雨澤。心里對雨澤和雨軒有萬千的疑問,卻不想去找答案。究竟是不想還是不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這座城市深秋季節的清晨總是罩著薄薄的白色面紗,直到陽光穿透那層薄紗,再徹底的掀開。
我早早的就起來了,煮了咖啡在陽臺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破寧靜。
被吵醒的辰逸睡眼朦朧的從臥室出來開了門。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來者就一陣風似的穿過他身邊。
“欣姐,你怎么還這么悠閑啊?您忘了今天在落大有講座的事了?”楚戀一臉家里著火似的表情。
“現在想起來了。”我淺淺一笑,放下手里的咖啡進了房間。
作為我多年的助理,楚戀緊隨身后,提醒著日程,算得上是我的智能鬧鐘。說來也奇怪,我學習也罷,寫作也好都幾乎過目不忘般,唯獨這工作上的事兒總是稀里糊涂搞不清楚狀況,
“上午做完講座,晚上還有辯論賽的評委擔當。明天Daily雜志內刊文章需要發給他們,對了,讀者反應上一期的文章太短了,雜志方希望你這次能多寫點。明天下午和出版商開會……”
楚戀一氣呵成的報告完了近兩日的行程,需要注意的特別事項。這期間我已經換好衣服坐到餐桌前。
“先吃早飯吧!”我把楚戀手里的文件夾扔到了一邊,端起夏天遞過來的牛奶送到嘴里。
“楚戀啊,你是誠心想累壞她啊!”夏天一臉不樂意的瞥了她一眼,再轉過去滿是憐惜的看著我,“慢點吃!”
“唉,夏少爺您養尊處優的哪兒懂我們這種為生計奔波的無奈啊,您吶還是繼續悠閑的做欣姐的專屬廚師吧。”
一直埋頭吃早餐的辰逸突然抬起頭掃了一眼正給我涂著果醬的夏天,“夏少爺是被人伺候慣了,現在是想嘗嘗人間疾苦罷了!”
“我總好過某些成天白吃白喝的人吧!真不知道有什么臉賴在這里!”
“行了,你們倆繼續。楚戀,我們走吧!”
兩人的戰爭沒了觀眾自然就停止了硝煙。
電梯口楚戀不正經的笑著,“欣姐,兩大美男成天為了你爭風吃醋,吵個不停,感覺怎樣?”
“我覺得你該去運動運動。”我一本正經的對楚戀說道。
她撓頭,眨眼,滿是疑惑的問道,“我是不是長胖了?”
“我是覺得你剛早餐吃多了,撐得慌。”
楚戀一臉被訓的可憐相,低著頭靜靜地的跟在我身后。
我們有時候會忍不住去討厭一個毫無恩怨,甚至素不相識的人。其實并不是對方有問題,而是我們自己的心出了問題。
我明白他們倆成天斗嘴不是因為真的討厭彼此,只是雄性本能。
落大校園風景是這座城市的一大坐標,每天都會有慕名而來的游客出現這校園里。教學樓全部是獨特的英式建筑風格,最具特色的就是那蝶形的圖書館,俯瞰下去就是一只巨大的蝴蝶在湖邊小憩,學生們最喜歡的藝術中心,是仿悉尼歌劇院建造的,還有校園里的珍奇花草為整個校園添彩。
畢業之后這是我第一次回到學校,走在記憶重疊的地方,心緒難免變得有些不寧。一花一草,一磚一瓦都如此的熟悉,隨便映入眼簾的地方都能看見韓雨澤的身影,還有他身邊那個比他矮小許多的自己。
“原來記憶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啊!”我站在藝術中心的門口,仰頭看著頭上的歡迎自己的橫幅,調整了呼吸踏了進去。
藝術中心二樓有一個可容納兩千人的演講廳,以講臺為基點成扇形放射狀都是觀眾席,兩層一模一樣布局的觀眾席上下整齊的排列著,都聚焦在一處。
曾經我就坐在上面那一層看著韓雨澤在講臺上主持著校園創業大賽。那時候的他是那么的閃閃發光,走到哪里都掩蓋不住他的光芒。而我還只是一個成天無所事事追著韓雨澤跑的小女生,崇拜著他的每一次盛裝出席,迷戀著他的一切。他的世界總是有無盡的選擇,他的眼里卻只看得見我,心里也沒有一點縫隙留給別人。名副其實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們也成了令人羨慕的金童玉女,當然我還得默默的消化那些詆毀我的謠言。畢竟韓雨澤是萬千女生的男友人選。
情有獨鐘并不是什么難事,真正難的是始終如一的情有獨鐘。
我再次踏進那里,那個對我情有獨鐘的人已經不在了。我也從二層下來到了講臺。下面是上千的目光注視著我,有迷戀的目光,有崇拜的目光,有欣賞的目光,卻沒有了我當年的那份情感。
“大家好,我是簡歆,你們的學姐。”
在一片嘩然的掌聲中我繼續著演講,繪聲繪色的講著我的校園時光,成名經歷,孩子們聽得津津樂道,一直在后臺的楚戀卻流淚了。
“明明那么苦,為什么說出來的時候像是講述著別人的事情!為什么要那么折磨自己?”
楚戀的雖然沒有見過韓雨澤本人,卻聽說了很多,盡管還沒有見過,她已經開始討厭他了。
演講完了,無休止的簽名也就開始了。著名作家,美女學姐,又有誰會放過這個簽名的機會呢。即使不是書迷,也會出于各方面的因素擠著去要一個簽名。
我從藝術中心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的十二點多,我轉動著右肩,時不時的捏幾下,看到藍天的瞬間長長的舒了口氣。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般。
“好餓啊!”
“夏少爺打電話來說已經訂好餐廳了。我們直接去就可以了。”
“你讓他自己吃吧,我們去學校的食堂吃。”
落大的學生食堂里除了傳統的那種套餐窗口外,還有很多各種不同的窗口,各地的特色菜品這里都是可以吃到的。我和楚戀到食堂的時候還有很多學生在用餐。
即使我不是當紅作家,我這副符合東方人審美的皮相出現在食堂引來的視線也不會少的。更何況已經成名了,我們一進食堂就引起了轟動,很多人都拿出手機拍照。說來也奇怪,大一那會評選校花我竟然拿了第二名,而現在卻常常聽人說我是美人。難道是那會兒我還沒有長成形?
“欣姐,你今天也累了吧!先找個位置坐吧,我來等餐就好了。”
面對著大家的熱情我微笑回應著,一面走向靠窗那邊的桌子。
“小心!”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人摟在懷里。
“謝……”話語被眼前的那張臉吞噬了,大腦里飛速的搜索反應著,想要說點什么,舌頭卻像被人施了法術般不聽使喚。
“學姐,對不起啊!”這時差點撞到我的學生上前來道歉。
“沒事,你先去吧!”
接住我的人笑著打發了學生,正準備扶我起來,背后就傳來鬼哭狼嚎般的刺耳吼聲。
“你誰啊?竟然公開調戲我的女人?”
驚慌之中,還沒有等我站穩腳他就松開了手。我便搖搖欲墜的在空中晃動著再次朝著地面而去。
“沒事吧!”我再次被人接住了,看著那張臉我忍不住笑了。
“故伎重演?”
“這叫物歸原主!”
夏天又一次接住了我,而且是從那個人手里。
“你怎么會在這里?你是韓雨軒還是韓雨澤?”他把我摟在懷里一副宣誓主權的架勢。
“我不是他。”雨軒泰然自若的笑著。
“剛剛謝謝你!”聽到對方說不是那個人的時候我的表情也放松了,沒有說出口的話也自然傳達了。
說實話,韓雨軒是失憶了,其實他就是韓雨澤,可因為他和雨澤判若兩人,所以也讓我產生了錯覺,覺得他們不是同一人。面對雨軒我似乎更加自然,坦蕩,可偶爾他又像是恢復記憶般,一副當年的模樣神情,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雨軒已經走遠了,夏天繼續摟著我,一直注視著韓雨軒離去的方向,眼神怪怪的。
“他忘記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至于嗎?”
夏天這才回過神,一看四周到處是手機正對著我們拍著。他低下頭湊到我的耳邊。
“貌似明天會出點緋聞……”
“你看著辦!”
每次碰上他總是能出點什么事,平淡的生活還真是因他而多姿多彩了,似乎也只有他才讓我覺得自己過得其實也并沒有那么遭。
夏天放開了我,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你們都是國家棟梁,學過法律。相信你們也知道什么叫隱私。想要安靜的畢業,不被我的律師打擾的話,今天你們手機存的所有東西,我不希望明天出現在網上,也不想在新聞或者報紙上看見。”
話音剛落,大家都默默地把手機放了回去。夏天如魚得水的坐到我身邊,陪我補充能量。
“不錯哦!”我扭過頭對著旁邊的夏天笑著,“自己闖禍自己收拾!”
“闖禍?告訴韓雨軒你是我的女人?這也叫闖禍?這叫以牙還牙!”
“我說的不是他,是孩子們!”
夏天丟了一個不屑的眼神給我,“你真的相信他是失憶?而不是別人?”
“夏少爺,您這又是吹什么風跑來這里跟我們湊熱鬧?”楚戀突然問道。
“你還說呢!你都沒告訴她我在校門口等她?”
“忘了。不好意思啊!”楚戀嘻嘻的笑著,繼續扒著飯。
新的一場唇槍舌戰就這樣開始了。我在硝煙中沉思著,慢慢地停下了筷子。
難道他們真的是兩個人?再怎么失憶了,習慣,性格是不會變的,雨軒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絕對不是雨澤。
疑問就像滾雪球般無法停止,沖破我的心臟。我丟下筷子,跑了出去。夏天叫住了楚戀,自己跟了上來。
我一路跑著,越跑越快,幾乎用盡了全力。幾分鐘后我在湖邊的草坪上停了下來。
沿著草坪走著,一直到湖邊的紅木椅子,那里承載著我和韓雨澤無數個午后。
椅子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時光似乎被拉回到那時候。我總是悄悄地從背后去蒙住早早到了的雨澤的雙眼,每次都問著“猜猜我是誰”的幼稚問題。
我慢慢地靠近,就像當時一樣,躡手躡腳,以防對方發現了自己。
成功的走到了他身后,我遲疑著,手伸出去又收回,來來回回幾次,最終還是抱著僥幸心理蒙住了他的眼睛。
“幼稚鬼!”對方拉住了我的手,沒有任何情緒的說著。
“你……”我一瞬間被抽空,失去力氣跪倒在草坪上,眼淚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著,心口傳來一陣陣錐心的痛,呼吸變得急促,甚至無法喘息。
他站起身走到我的身邊蹲下身,為我擦著淚水,“怎么了?”
像是被人勒住脖子般我無法呼吸了,整張臉蒼白得嚇人,全身抽搐著,眼神失去了焦點。他用手拖住我的臉,慢慢地靠近,直到觸碰到我的唇,我才有了些許的反應。
我的呼吸慢慢地正常了,眼神重新聚焦在他身上,“雨澤?”
“怎么了,幼稚鬼!”
是他,每次他都會這樣回答我!
我的心里一再確認著,眼淚更加肆無忌憚了,他將我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你都去哪里了?”
“噓……”他用唇回答著我的疑問。
不遠處夏天被凍住般站在那里,目睹著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他的心就在一瞬間被撕裂成碎片,連痛都感覺不到。
為什么永遠都是他搶先一步?明明是我先找到你,可只要韓雨澤一出現你就不可能看得到我。不管他怎么傷害你,你都會原諒他。就像不管我怎么守護你,你都不會感動一樣。
在一復雜的愛情里,往往會出現三個人,一個是給予傷口的人,一個是給傷口上藥的人,另一個則是讓傷口愈合的人。
大多數時候,人們都會在一開始就混淆著,誤以為給予傷口的人就是能讓傷口愈合的人。就像心病還需心藥醫一樣,有的心病是被硫酸腐蝕了,心藥是無法治愈的,只有移植心臟。
夏天拖著被萬箭穿透的殘軀準備離去,秘書小劉打進來電話。
“少爺,韓雨澤和韓雨軒確實是兩個人。韓氏集團在韓雨澤八歲的時候突然對外宣布,韓雨澤有個失散的雙胞胎弟弟韓雨軒。奇怪的是韓雨軒八歲之前的痕跡一點兒也查不到,韓雨澤失蹤前的幾年里韓雨軒也完全銷聲匿跡了。再次查到韓雨軒痕跡的時候韓雨澤又全無蹤跡。總之除了韓氏集團董事長外,估計沒有人同時見過兄弟兩人一起。”
那韓雨軒為什么要冒充韓雨澤,裝成失憶呢?眼前這個人又是誰?
謎團在夏天的心里越滾越大。
夏家別墅。二樓夏俊楠的房間里正招待著客人。
“韓雨澤和簡歆又在一起了?”夏俊楠看著相機里兩人在湖邊擁吻的照片,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若能滿足我的要求,我自然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
夏俊楠仰天大笑著,“你怎么會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簡歆!”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啊,惠茜小姐!”
惠茜意味深長的笑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我拿到我想要的,我保證會幫你得到簡歆!”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而笑。一場不為人知的交易正一點點的締造出一副當事人都不知曉的新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