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醫毒雙絕的名號毀在這兒了。”依云合上看了一上午的醫書,扶額嘆息。
一旁的書桌上,同樣看了一上午公文的景琰,從堆砌如山的奏折中抬起頭來,抓緊時間給了自家娘子一個安慰的微笑,然后繼續埋頭。
依云卻沒有再把視線收回,也不管會不會影響自家夫君,就就這么一直盯著幾乎被淹沒的景琰。眼神中仿佛只盛著那心愛的人,又仿佛什么都容不下。
又是半個月過去,依云微微有些顯懷,卻仍堅持陪在景琰身邊,不是看醫書完善蘇哥哥的治療方案,就是翻古籍尋那怪病的蛛絲馬跡,剩下的時間便是看著那個人發呆。說起來,依云只是靜靜地看著,腦海中是兩人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一幕幕,光是想起來都是痛苦的甜蜜。
自從懷孕之后,似乎在沒有心痛過,但是依云心中的不安卻隨著孕期增加與日俱增,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順著難以預測的方向發展,等待一個時機,便打破這鏡花水月般的相守。
那個人怎么都看不夠呢,他的眉,他的眼,他握筆的手,他蒼勁的筆跡,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他的人卻越來越沉穩,一國太子,除了只有自己一個妃,他都做的很好。依云輕輕撫上小腹,不知道自己能陪他們父子多久。每當這個時候,依云都會想起梅長蘇,他現在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想法,想著陪他久一點,陪霓凰姐姐久一點,久到他們可以習慣他的離開。
“不過,”圓潤了的素手折起書頁,“我不會讓他們感受那得而復失的絕望。”依云這樣想。蘇哥哥的治療方案業已完備,不知道晨哥哥那邊有沒有進展。
據傳報,第一批昏迷的人,肌肉萎縮,肌膚褶皺,須發皆白,然后失去生命。這樣的病癥,依云總是感覺很熟悉,定是在哪里看到過,自己這邊的古籍也翻閱盡了,只能希望晨哥哥那邊,盡快找到記載,才能徹底解決此事。
而此時,依云心心念念的藺晨,左手一本瑯琊閣珍貴藏本,右手一本流云谷珍藏古籍,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的吃了某種不可描述的物體的表情。
“江湖郎中,你咋了?”梅長蘇還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暗中布下了怎么的棋局,才能這般沉靜。
藺晨看看書又看看一臉討打的人,皺皺眉,比劃了一下,又權衡了一下,只見一道華麗的弧線,珍貴的書籍便朝著梅長蘇飛去。然后,在離鼻尖只差分毫的時候,一道藍影閃過,書已在飛流手中。
“壞人!”飛流氣鼓鼓地正要扔回去,又被梅長蘇攔下:“幼稚。”說著,展開古籍。
“你怎么感謝我這個江湖郎中啊。”藺晨將另一卷扔去,舒坦地仰倒在地,順勢翹起二郎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飛流仍是氣鼓鼓的樣子,拿起身旁的橘子便接二連三地砸了過去,引起藺晨一陣哀嚎。
不管這邊如何鬧騰,那邊梅長蘇直直地盯著手中書卷,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出了一口氣。“如此,要什么藥材,盡快準備吧,病人可等不得。”
“這藥材呢,我自會和流云谷商議的,你們啊,把銀子準備好就行了。”藺晨終于抓住飛流,得意滿滿。
“救人的事,還要銀子?你個沒良心的江湖郎中。”
“救人怎么了,救人的人也要吃飯啊。”
“是是是,你有理。”
戰勝的藺晨越發得意,卻突然想到什么,變臉一般嚴肅道:“說起來,這事還是由依云出面吧。”
“唉。”梅長蘇嘆氣:“既是牽涉流云谷,自然不能瞞她。對了,她的身子……”
“比你好,你給我滾去吃藥。”發現轉機,藺晨終于又開始放心玩鬧,惹得一屋子屬下哭笑不得,紛紛感慨,藺少閣主真真不是一般人。
第二日一早,兩卷古籍便方方正正地擺在了依云的書案上,太子殿下坐在一旁,看著臉色多變的自家妻子,不知怎么開口。而送書而來的藺晨,靠在門框上,調戲著即將跳腳的扶錦小姐姐,十分期待依云的表情。
好一會,依云皺眉放下書卷,看看眉頭緊鎖的自家夫君,又看看一臉看好戲的晨哥哥,深深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我醫毒雙絕的名號真的毀在這“如斯“上了。”
“如斯?”景琰不解。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藺晨吟道。這是孔夫子的話,形容時如流水,一去不返。但是這和怪病有什么關系?景琰更加不解。
“如斯,是一味藥方。”依云解釋道,“當年北方爆發瘟疫,形勢嚴峻,我外祖父為救人,研發出一味有奇效的方子,但過于急切的外祖父不慎忽略了染病者常食的一種食物與藥引相克,險些釀成大禍。幸好我母親及時發現,協助外祖琢磨出了這如斯,以毒攻毒,免于災禍。”
“這么說,如斯產自流云谷?”
“是,但是當年瘟疫除盡之時,外祖因這如斯藥性過猛,使用不當會傷人性命,已將剩余的藥品銷毀,藥方也不曾外傳……按理說不應再現世。”也是如此,依云未曾聯想到,竟會是“如斯”之禍。
“沒有別人知曉藥方?”藺晨問。
靈光一現之間,一張溫潤的臉閃過,很容易迷惑人的溫馴之下藏著的卻是狼子野心,是啊,還沒有他的下落。“有……”依云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