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文對金正中說：“你放心，我不會的，本來我就不是翰林的什么人。”金正中在王惠文面前抽煙，這絕對是金正中看得最仔細的一次。煙云繚繞之中，王惠文本來就曖昧朦朧的面容更加模糊起來。他們之間再沒有言語，直到金正中熄滅煙蒂，才恍然大悟的回過神來。難怪從第一眼見到，金正中就覺得王惠文的眉眼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臉上面的每一個細節，甚至包括動作、神態都能夠從董翰林之前的女孩子身上找到對應。窺視到驚天秘密的恐懼席卷而來，剛剛竄過涼氣的脊背現在有汗濕的感覺。前幾天的那盤棋局又擺在金正中的眼前，只不過這回不是殘局而是死局。偏巧這個時候幾個傭人魚貫進去奉茶水，來不及掩好的門縫傳出言辭激烈的爭論不休。

老人還是在說漢語：“年紀小的玩膩，換一個歲數大的新鮮口味，這沒有什么要緊。你爸當年也愛玩，但是沒有耽誤正經事情，你也應該收心。”大發雷霆之前，董翰林都會說英語，這是他的習慣：“這個口味我吃著正舒服，沒有再添一道菜的打算。”“不過就是一個還有些姿色的女人，玩玩罷了。只要勾勾手指，整個東海岸的妓女都隨你選，什么樣子的沒有，可是結婚……”極不禮貌的打斷，董翰林冷冷的聲音震得旁人鼓膜發緊。

“好了小叔，就算東海岸的MG全在，偏巧現在這個我還沒有玩膩。我只想要眼前這個，絕對不會換新的。”金正中的大腦因為這種突發狀況停擺，只能夠慌張地向王惠文看過去。同時暗中祈禱，她沒有全聽明白那些話。金正中努力闔動嘴唇，依然只有徒勞的幾個音節。隨著紅木門轟然推開，一臉怒氣的董翰林走出來。

所有的一切，隨著董翰林看到靜靜坐在那里的王惠文戛然而止。下一刻董翰林的臉色慘白如紙，王惠文的這種平靜他早就看過，確切的說是水魅的平靜。自己徹夜偷歡，水魅等自己到黎明。看到眼底泛青的自己，水魅只是冷冷地問一句去哪里？隨后的謊言和欺騙都是，凌遲水魅心靈的利器。而后漫長的輪回之中，愧疚、羞恥也同樣啃噬著自己的靈魂。

董翰林近乎是跑到王惠文身邊，壓下微微的喘息，拽起她的手就要離開：“惠文，這頓飯我們不吃，我們回家。”此刻大廳的安靜，像是深海里面的漩渦。一片平淡無波下面，掩藏著吞噬所有的藍色深淵，董翰林必須盡快帶王惠文離開這個地方。不著痕跡逃離董翰林的掌心，剛剛王惠文的手還被緊緊攥在手里面，現在兩手空空的董翰林不禁有些茫然。

突然王惠文笑著走到董翰林的對面，這笑容掛在嘴角上面，眼睛依然是一片寒冷的明澈：“Moneygirl？現在這個還沒有玩膩？”王惠文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漸漸開始笑出聲來，最后竟然抑制不住的大笑起來。停不下來的笑，笑得臉色因為缺氧而漲紅：“原來在你的眼睛里面，我就是這么一個東西。”

心底原本那一點點僥幸被鋪天蓋地的恐懼取代，董翰林急急抓著王惠文：“不是這樣的，惠文你聽我說，你誤會了。你冷靜下來，聽我解釋好嗎？”突然王惠文止住笑聲，抬起頭直直看著董翰林，字句清晰地說著漢語：“我不說，不意味著不會。剛才你們說什么，我沒有必要重復。”他們相處半年，王惠文也偷偷學半年多的漢語。

本來想給董翰林一個驚喜，萬萬沒有想到第一份“驚喜”竟然是為自己準備：“成家立業于你而言是早晚的事情，與其等到你煩的那一天，不如我先離開。”董翰林歇斯底里地發狠：“你哪里也不許去！我絕對不會放你走。”繞來繞去，他們似乎又回到上午那個解不開的死結上面，越來越強的力不從心包裹著王惠文。

“讓我走，其實你一直都不信我對嗎？何必留一個時時防備的人在身邊，你就不累嗎？”王惠文真的很想現在躲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她的地方，沉沉睡去。董翰林拉過王惠文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面：“我始終都把你放在這里，相信我，無論我做什么，都不會傷害你。”

“我不會傷害你”是王惠文知道的最殘忍也最無奈的保證，當初媽媽也對王惠文說過，結果酗酒成性的媽媽把她丟進孤兒院。Peter也說過，第一次Peter對王惠文的恩情迫使她放棄Anson，同時一起放棄的是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去愛的機會。第二次ZJG市的監獄里面，Anson的下落是Peter把王惠文推到董翰林身邊的籌碼。

每聽到一次這樣的保證，王惠文就會失去一些東西。這次董翰林向王惠文保證的時候，除了真心和這條性命，她真的沒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王惠文的手在碰到王惠文胸口的時立刻縮回去，仿佛那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王惠文向后退著，肢體語言顯然不信任董翰林：“里面的那兩個人已經傷害到我，你打算怎么辦？”

董翰林臉上近乎偏執的表情，猙獰得令旁邊的金正中相信。就算王惠文要董翰林殺死那兩個叔叔，他也會眼睛不眨一下地照做：“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夠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你？”每一個字王惠文都咬得很清楚，她臉上面的未及眼底的笑容稱得上妖艷，更加稱得上殘忍，金正中感到少有的心驚膽戰。

“那好，你現在就帶我進去，告訴那兩個長輩。我是你的愛人，你絕對不會娶任何女人，因為你要和我過一輩子。”董翰林稍顯遲疑，董翰林不信一向淡泊的王惠文，會突然有這樣的要求，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聽錯？“開玩笑的，我就知道你不會這么做。我不值得，你很聰明。”

王惠文頭也不回向外面走去，這次董翰林沒有追上來阻攔她。而是轉身走回大廳，并且親自關嚴房門。外面空氣帶著灰蒙蒙的水汽，可能又要下雨，王惠文覺得呼吸順暢許多。侍從官看到王惠文下來，立刻通知司機把車開過來。當加長房車停到面前的時候，王惠文只是把一串鑰匙交到董翰林的貼身保鏢手里面。今晚董翰林換新的套裝，公寓的鑰匙應該還留在原先的西裝口袋里面。

王惠文不想董翰林因為進不去門而流落街頭，更加不想董翰林有來找他的理由。但是董翰林怎么會無家可歸？他那樣的人自然不會只有一個住處，真是自作多情。王惠文自嘲地一笑，這樣也好鑰匙還給董翰林，早上也遞交辭呈，于公于私他們兩個算得上交待清楚。關掉手機，不去理會后面侍從和司機的呼喚，王惠文信步走出金正中的大宅。

天空果然飄起雨星，沁涼的小水滴打在臉上、身上很是舒服。漫無目的在雨中漫步一直是王惠文最喜歡做的事情，只是現在王惠文真的是毫無目標，她根本不知道應該干什么？應該去哪里？雨絲開始密集，被打濕的禮服經夜風一吹，瑟瑟寒意襲來，王惠文抱緊雙手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金正中的大宅在XYT市近郊，再往前走一點就是公路。應該不難找到汽車旅館，想到這些她不由得加快腳步。就在這時候，突然后面響起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王惠文向路邊靠過去，想要讓出路來。沒有想到銀灰色的MastonMartin一個甩尾急剎車，直直橫在王惠文的面前，徹底堵住去路。

金正中面無表情從車上面下來，不容分說就把王惠文推上副駕駛的位置，然后上車向別墅方向駛去。直到回到大宅，他們都沒有說過話。期間金正中接一個電話，不用猜都知道電話那頭是誰？王惠文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沒有絲毫下車的意思。無聲的嘆息在金正中的心底蔓延，遞給王惠文一條毛巾，叫她擦一下頭發。

金正中點起一支煙，不知道為什么，他從心里面就想和王惠文親近。但是一旦接近王惠文，無形的壓力也會隨之而來。王惠文的優雅、睿智，從容淡泊迫使金正中不敢放肆。金正中甚至希望在王惠文面前，能夠做一個完美的人。彷佛只有這樣，金正中才配得上王惠文的一舉一動。

雙手扶在方向盤上面，穩定情緒的同時又在腦子里面把要說的話整理一遍，金正中才開口：“Mandy，你應該很清楚，我和翰林是什么人？”王惠文沒有回頭，毛巾放在腿上面不去動，頭發依然滴著水。金正中只能夠繼續沒有回應的交談：“翰林的爸爸是南亞最大的軍火商，在南美也有大筆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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