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松靠墻角站著，嘴里還含著根草，正發(fā)呆了，就見著云起牽著兩孩子走了出來。

“哎，不是說吃午飯嗎？怎么這就出來了？”許松站直身體道。

“不吃了。”云起搖了搖頭。

“這是怎么呢？”許松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什么，謝也謝了，自然該家去了。”云起苦笑了下道。

“我知道了。唉，你也別放心上，多大點事。我娘說的對，我們配不上人家。”許松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叫道。卻原來他的那點小心思并未瞞過洛夫人，早被洛夫人身邊的嬤嬤敲打過了。

云起聞言，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繼續(xù)牽著兩孩子往家走，誰知許松卻跟了上來。許是同病相憐，這會子他倒是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覺來。

他先是瞄了眼小山小海，打量他們還小聽不懂，所以立馬沒顧忌的說道：“不怪你，實在是那人生的跟仙女似的，我也肖想了幾年呢。我瞅著，我們這再沒人比她生的好了。”

云起聞言，沒好氣的道：“誰跟你一樣？在我心里，我家秀娘最美。”

“哎？那什么，合著是我誤會了，那你生的什么氣？莫不是你想拜洛叔為師他不愿收你？這有什么，這些日子來了不少人，有些還是頭有臉的人物，洛叔一個都沒收，說是要再看看。”許松抓抓頭發(fā)道。

“拜什么師，不是你來請我吃飯的嗎？你要是真想知道，回去問忠叔不就知道了。”云起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再跟過來。

“我果然不喜歡讀書人，說話都不愿說個清楚。”許松搖搖頭，無奈的往回走。

卻說云起走到半路，遠遠的就見著云灼正往這邊來。兩孩子跟著也見著了，立馬墊著腳大聲喊“七叔”。

“六哥，你這是剛從洛家出來？”云灼笑著問完，還摸了摸兩孩子的頭。

“嗯。你這是？”云起點點頭。

“洛叔雖沒答應收我為徒，卻答應指點我一二。前日，學政去書院的時候布置了一篇策論，我熬了幾個晚上才寫了出來。不過總覺得差了點什么，所以過來問問。”云灼解釋道。

“嗯，洛大人如今正在家，你快些去吧。”云起說完瞄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書袋，那里有一朵鮮艷的山花冒了出來。

“六哥，我先走了。”云灼順著他六哥的目光一看，臉立馬紅了。將那花往書袋里一壓，人就急沖沖的往前笨。

“回來。你要是跑了，我就去老宅問娘。”云起在后面悠悠的道。

“六哥，這事你先別告訴娘。”云灼耷拉著腦袋回過頭道。

云起讓兩孩子在原地等著，他自己拉著云灼到了一邊，小聲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看上誰呢？”

“六哥，你不知道？”云灼猛的睜大了眼。

“現(xiàn)在知道了。那什么，我跟你說。我知道讀書人都愛臉面，但人還是臉皮厚一些好。若是洛家對你說什么難聽話，你別難過，甭理他們就是。”

“不是，六哥，洛家人得罪你呢？”云灼不解的道。這都什么跟什么，洛家人為什么要對他說難聽話。

“不好說。祝你好運，去吧。”云起說完，憐憫的看了一眼自家傻弟弟，扭頭招呼兒子們回家。

這邊，云灼一頭霧水的來到洛家院子前。沒有敲大門，卻是拐到了后門處。左右瞄了瞄，見四方無人后，這才蹲在院墻下面“咕咕”的叫了起來。等到聽到里面?zhèn)鱽韮陕暱人月暎@方嗖的一下爬到了旁邊的樹上。往下一看，就見著許風來那張清麗的臉。他微微紅了紅臉，這才從書袋里掏出那束采來的山花拋了下去，跟著就跳下了樹。她說過，山上的野花很香很美。可是他們總這樣偷偷見面不好，所以他得忍住。等他考中了進士，他就讓他娘上門來提親。

許風來捧起花后，輕送到鼻下嗅了嗅，慢慢的露出一個清麗的笑容來。

“雨兒。”洛夫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進了院里。

許風來先還沒反應過來，做了這么些年的許風來，她差點就忘記了自己的真名。“娘，你怎么來呢？”

“誰送的？”洛夫人不贊同的看著那束山花道。

“沒，是我讓小紅到后山采的。還有，娘你還是叫我風來吧。”許風來鎮(zhèn)定的道。

“是么？你的規(guī)矩呢？你讓我叫你風來，可你真的甘愿當個鄉(xiāng)下丫頭嗎？”

“我已經(jīng)當了四年的鄉(xiāng)下丫頭了。”許風來猶豫了下方道。

“你這是在怪我和你爹？”洛夫人很是痛心的道。

“怎么會，女兒只是看明白了而矣。娘，長安我們回不去了。”許風來搖搖頭。

“即便如此，也不能便宜了那鄉(xiāng)下小子。我問過你爹，那小子的學問在朝云鎮(zhèn)看著還行，可是出了朝云鎮(zhèn)，怕是榜上無名，撐死也就是個舉人。你是娘的女兒，娘豈會害你。你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性情，嫁于農(nóng)家不亞于明珠蒙塵。你再等等，等你哥哥得了功名，我們就可以回長安了。你想想你先前結(jié)交的那些閨秀，她們都不如你，你真的甘心嫁的比她們都差？退一步講，即便那小子好運考了個功名，可他家毫無根基，以后的路怕也難的很。你聽娘一句勸，不要再與他來往了。他是個讀書人，名聲看的重，我只需讓你爹點一點他，他就不敢在糾纏你了。”洛夫人揉了揉眉心道。

“可娘你嫁給爹的時候，爹不也是…”話說到一半，許風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忙閉了嘴。

洛夫人擺了擺手，讓扶著她的小丫鬟下去了，這才坐在欄桿上對女兒道：“正因如此，娘才勸你呢。這話原不該與你說，可你也大了，這些年你不在娘身邊，想來心中還是有怨的。不然也不會有了心事也不與娘說。”

“娘，我沒有。我…”許風來還未說完就被洛夫人打斷了。

“聽娘說。娘當年嫁給你爹，你外公原是不同意的。是娘看上了你爹，再加上讀書人清貴，所以你外公才勉強答應的。這么些年，秦家不知貼了多少銀子給我，連著我的嫁妝如今也所剩無幾。你道是因甚？你爹雖當了官，但只知道讀書，半點不操心銀錢。以前有你阿公阿婆和叔嬸操心，后來有你娘我替他操心。他自個倒好，卻苦了身邊的人。后來還反過來看不起我，覺得我滿身的銅臭味，不然也不會養(yǎng)那么多的小妾。”

“說起來，你爹雖是窮人家出身，卻沒吃什么苦，行事跟個不知世情的公子哥一樣。這也是為什么他要供著他的兄弟姊妹，娘沒反對的緣故。你四叔比你爹小五六歲，瞧著卻比你爹老不少，聽說都是以前在碼頭扛麻袋做苦力熬的。窮人家想供個讀書人出來，都是拼了一家人的老命。你爹還算有良心，只苦了你娘我。”

“你爹剛進翰林院的時候，連長安一座小院都買不起。在長安的院子，都是娘出錢買的。外面的人情關系，也是你娘我替他打理的。他寒門出身，不被權(quán)貴認可，又舍不下臉來求人，自然處處受挫。還不是我，整日里跟那些大家夫人陪笑臉，讓他慢慢進了貴人們的眼。可即便如此，你爹后來掌了權(quán)有了錢后，是怎么對我的？還不是養(yǎng)了一大堆的妾。我對你阿公阿婆還不夠好？可你阿公阿婆就是覺得理所應當，反正他們洛家的文曲星做什么都是對的。”

“雨兒，你真的想好了嗎？云家的那小子，我讓李嬤嬤打聽過了的，比之你爹還不如呢。你爹別的不說，學問可是實打?qū)嵉暮茫€是個探花郎。可這位云家的小子，除了樣子生的好些，還有什么？”洛夫人說完拍了拍女兒的手。

“我…”許風來想說云灼不是那樣的人，可她與云灼總共也就見過幾面，除了知道他還算守禮外，其它的一無所知。一時間，她也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