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待那祖孫二人走遠，青云才緩緩踱到她身前，道：“可是被我嚇到了？”

說完，修長的手指撫上杜若的額頭。

她下意識的一躲，那只手在空中一滯。

青云倒不覺得尷尬，輕笑了一聲便收回了手。

“我…我…”杜若倒覺得窘迫之極，方才他的話仍舊在她的耳邊回響。他說他此生只會娶她一人。她雖然心底里是期待他這么說的。可當真的聽到后，她又覺得不真實，有些惶恐。

自她從地府回來后，她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同青云說說從前的事情。她不信她會封印他。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現(xiàn)在他說他會娶她，她心底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她對自己的過去仍舊有諸多疑惑，若是記不起來，她始終覺得自己不是自己。這樣的杜若只能是杜若，不會是碧落，自然也是不完整的她。

此時的合虛山倒是到了仲春之際，春景倒甚是惹眼。

杜若避開青云的目光，朝身后的遠山望去。

十來丈高的叢林茂密的豎立著，隔著翠綠的樹影依稀可見綿延的群山。漫山遍野清新靚麗，萬物生機盎然。

一股清風襲面而來，濕潤的打在臉上。杜若深深的吸了口氣，覺得心中稍稍明朗了些。

“我為何會封印你？”杜若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青云的神色之間閃過一絲詫異。下一刻，他又恢復了淡然。既然她記起了，他便會如實相告。

這是遲早都會發(fā)生的事情。

青云看向遠方，眼神有些渺茫，似在回憶。沉吟了一刻，他才緩緩道：“我身體里的魔性漸強，難以控制，若是入魔，天道便會降下量劫，你手中的崆峒印正是克魔的無上法器，因此這封印我的任務自然得由你來完成。”頓了頓，他又看向杜若，“那日我之所以沒有說實話，不過是怕你我二人之間生出嫌隙，給你造成困擾，更何況這中間有些事連我也想不明白。這是我的造化，你不必過于在意。”

“你因何會入魔？”杜若有些不解，她實在沒有頭緒。

“這是造化，我雖生來便有通天的法力，但身體里卻也種了魔根。”青云平靜的答到。語氣像是在講述旁人的故事。

杜若沒有回話。只是細細的揣測青云的那番話。

他雖說的簡短，語氣也漫不經(jīng)心。但其中的慘烈卻可想而知。

那量劫是因支撐六界運轉(zhuǎn)的因果崩潰所致。力量可以使得一切重歸混沌，無人可逆轉(zhuǎn)。因此，可想而知，青云體內(nèi)的魔性有多么強勁。

她想起那日在祭壇上，青云血紅色的雙眼，若是他真的墮魔了，大不了她隨他而去便是，可是那量劫卻是不是她二人可以抵抗的，若是因青云墮魔，六界毀滅，這份罪孽，他們卻無論如何也擔不起的。

她的心中逐漸明朗。這世間向來都是善惡共存，天道講求一個平衡，若是青云這樣法力通天的人物墮魔，那這世間善與惡、陰與陽、明與暗之間的平衡便打破了，惡勝過了善且無法自我調(diào)節(jié)的時候，天道便會降下劫難，使世間萬物回歸最初的混沌，從頭再來。

只是令杜若始終無法釋然的，便是擔負起封印青云的任務的人竟然是她。

這便是造化了。

她覺得有些無力，這種無力感來自于自身命運不由自己掌握的無可奈何。

她想轉(zhuǎn)過身看著青云，可又有些害怕。她有點不敢面對他。

二人就這么沉默著。

而一旁的胖虎與小黑也識趣的坐著，沒有貿(mào)然插話。

良久。

杜若才又開口，“那我失憶的事情你可知道緣由？”

青云此刻倒是坦然了。既然杜若已經(jīng)記起一部分過去，他便也再無隱瞞的必要了，畢竟該來的總會來。

“你將我封印后，便用天界一個禁術將自己周身法力與記憶封鎖了。”青云心中坦然，因此這話說出口自然透著通脫。

“什么禁術？”

青云輕輕笑了笑，答道：“這禁術本是一些生性風流的神仙為方便下凡尋花問柳掩天界耳目所用。神仙下界須在司掌天律的天機閣報備，若是私自下界不久天機閣便會知曉，屆時天界便會派天兵追捕。但若是用了這禁術，仙氣內(nèi)斂周身氣息與凡人一般無二，這世間便只是多了個凡人，天界并不會察覺。這禁術如今已經(jīng)鮮少有神仙用了，一來觸犯天律，二來雖可變作凡人游戲人間，但卻會失憶，并且失憶后的神仙經(jīng)常會心性大變，原本好色的變作心如止水的，那費盡心機下凡便沒了意義。”說罷，青云偷偷斜了杜若一眼，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那個古靈精怪的碧落。

杜若點了點頭，又繼續(xù)追問：“那這禁術如何才能解？”

青云沉吟了一刻，答到：“用這禁術如同經(jīng)歷了一個凡人的一生，即生老病死，若要解開，自然是死去的那一刻。一個凡人的一生不過須臾數(shù)十年，天界一天人界一年，一個神仙忽然失蹤幾十天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青云似乎知曉杜若的疑惑，將她下一個要問的問題也一并答了出來。

杜若點了點頭，算是了然于心。她的確有這樣的擔憂，她失蹤了十幾年，若是天界察覺派人追繳她又該如何是好。她害怕，她怕她與青云平靜的生活會忽然就被打破。

見她不言語，青云又道：“你不必為封印我的事自責，各有各的立場，那崆峒印既在你手里，這封印就自然應該由你來完成。”

雖然道理如此，但杜若還是覺得內(nèi)心有股復雜的情緒時刻籠罩著，讓她覺得無力。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遠山，心中愈發(fā)覺得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