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靜靜的站在青云身側，目不轉睛的觀察著那男子。

青云仍舊淡然，道了句“不必多禮”。

那男子緩緩抬起頭。

他梳著高高的如道士一般的發髻，青黑色的頭發之間夾雜著幾根白發。他的相貌倒顯得十分普通，只是眼睛卻黑的發亮，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沉穩的氣度，讓杜若本能的覺得他是一個不好相與的人。

方才杜若用手遮住眼睛，他倒沒有看清她的面容。如今見到，心里自然是既震驚又疑惑的。

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分明記得，那個叫碧兒的姑娘是灰飛煙滅了的。可如今為何卻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

若說青云法力通天有回天之力倒勉強說得過去。

可讓他疑惑的還是，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他絕對不可能認錯。

不過疑惑歸疑惑，青云親自來找他，應該是有要緊的事，眼下還是要先回應他為好。想了想，他道：“不知帝上親自來這玄水淵所謂何事？”

青云微微頷首，肅然道：“靈鼠族的社君來過了。你玄龜一族素來與白虎一族交好，我被封印的這十幾年，他與靈鼠族以及白虎峰周圍幾個族群的事情你應該也知曉一二吧？”

那男子點了點頭，神色倒沒有多大變化。“白冀兄性子強勢，帝上不在的這幾年他確實出手教訓過幾個不知好歹的小族，如今帝上回來了，我們自然不敢再僭越。”

他這番話說得誠誠懇懇又滴水不漏，既承認了欺凌小族的事實，又將動機推給替青云安內，自然落不得什么話柄。

不過青云仍舊云淡風輕。他語氣淡漠，道：“既如此，倒勞煩你轉告白冀，本帝回到妖界后，各族早已歸心，倒無須他再大費周章去教訓那幾個小族了。”

青云說的不卑不亢，那男子施了一禮，語氣中多了份敬重，“是，玄乙稍后便轉告給白冀兄。”

青云點了點頭，又道：“我不在的這些年倒是勞煩你和白冀主持大局了，這心意本帝領了，你們若是要什么獎賞盡管提出來便是。”

妖族上下皆知這妖帝青云性子古怪，平時雖也待人隨和，但永遠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況且青云法力通天可是六界皆知的。若是無他，這妖界恐怕仍舊是六界中最弱的一界。因此，青云既已這么說了，這玄乙倒不敢造次了。

“維護妖界秩序本是我們大族的責任，玄乙和白冀兄怎敢邀功。”他抬眼看了青云一眼，又道：“帝上的話，玄乙自然會一字不漏的轉告給白冀兄，請帝上放心。”

青云點了點頭，道：“本帝近幾日有要緊事就不通知眾族上那神隱臺了，若是有要緊事，你去找小黑即可。”

那玄乙應承了一聲，又看向杜若。他朝她施了一禮，神色肅然，“碧兒姑娘，我有一件要緊事想要向你打聽。”

杜若疑惑的看著他，本來一開始她便覺得這玄乙給她的感覺有些奇怪，如今他這般問，不知為何，她心底隱隱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那玄乙又道：“不知姑娘早前可否遇見過小兒？”說完，他又想起她并未見過他的小兒子，又補充道：“他是一只未完全化形的玄龜。”

杜若終于想起來了，為什么她會覺得玄乙十分熟悉。那堯光山上的玄龜雖然長得不人不獸，但那雙紅光退卻的漆黑眼睛卻和這玄乙如出一轍。莫非那玄龜就是他口中的小兒？

杜若立馬緊張起來，她有些心虛，不知如何回答。

這玄乙既這般問，定是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她見過那玄龜，若是否認，她該怎么解釋呢？可若是承認，那胖虎殺了玄龜奪了妖丹，她又該如何解釋。

她有些為難，半天沒有回應。

那玄乙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更加肯定，又道：“我那小兒前幾年從族中出走便再無消息。不過幸虧我自它出生便在他身上種下一枚我玄龜族特有的印記，若是遇見與他有過交集的人，我這方是能感應到的。”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原本刻板的臉上難得的露出幾分慈愛。

杜若越發覺得心虛。她想說出實情，但又怕他找胖虎麻煩。糾結了半天，她才勉強的搖了搖頭。“我并不知你說的玄龜。”

青云不動聲色的抓住了杜若的手。他自然能感覺到她的異常。

她的手指冰涼，掌心沁出了不少冷汗。而青云的手卻溫暖干燥。

她多少鎮定了一些。

那玄乙早已看出端倪，礙于青云的面子他也不敢強硬。只能急切的問她：“姑娘能否仔細回憶一下？”

杜若又搖了搖頭。

不自覺的，她抓緊了青云的手。

青云看了玄乙一眼，走到杜若身前，將她護住，道：“杜若初來乍到不知我妖界禮數，你無須步步緊逼。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肯定沒有見過你那小兒。你若是還有疑問，直接問我便是。”

青云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堅定又淡漠，不容置疑。那玄乙見討不得好，也只能訕訕的答了個“是。”

杜若松了口氣，抓緊青云的那只手也放松了下來。

“既如此，本帝便回落云殿了，你也退下吧。”青云朝他拂了拂手。

那玄乙看了杜若一眼，眼神有些捉摸不透。

但終究沒有再說什么，施了個禮，他便化作一道青黃色的光，緩緩隱進了玄綠色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