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秦朔很少接觸什么女性朋友。

秦朔這樣的人，身邊男的女的都沒缺過，但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的人，真的很少會想起什么比較旖旎的事，更沒體會過跟女生相處是個什么狀態。

或者說，秦朔根本不在乎身邊的那些男男女女們都是個什么心思，什么態度，什么情緒。

秦朔第一次有點后悔，沒能對那些人稍微認真一點。但凡自己當時稍微認真一點，現在都不會因為伊人這么犯難。

秦朔是怕伊人不高興的，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這樣。

秦朔就算不知道跟女生相處是個什么狀態，但動腦子想想也知道從音樂會出來后，伊人的狀態不大對。

難道是自己往懷里攬的那一下子攬錯了？唐突了？

秦朔想到這點，越想越慌，抱著手機不知道要不要給伊人發條消息道個歉。

倒是伊人的消息先發來了。

洋洋灑灑的一段話，大意不過今天晚上玩得很開心，您很棒，希望還有機會跟您一起出門。

秦朔一看，上道了，立馬就發消息問伊人年后還有沒有時間，年后的廟會熱鬧，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逛過了，問伊人能不能陪著自己一起。

這回輪到伊人糾結了。

伊人怎么不想去啊，伊人太想去了。伊人甚至覺得這剛剛分開沒一會兒，自己就已經開始想他了，可伊人就是怕。

怕……怕，怕個毛線啊怕。

伊人暗罵了自己幾句，抱著手機，打了個能字，又盯著看了半天，才閉著眼，送死一樣點了發送鍵。

看著對方的那行正在輸入，伊人手一松，有種自己要完了的錯覺。

。

正月十五，秦朔伊人趕上了年后最后一波熱鬧。

雪后初霽，天上掛著明晃晃的月亮。步行街兩旁的仿古建筑上厚厚地堆著雪，商家牌匾兩旁都掛起燈籠，紅燦燦地映在蓋著雪的灰瓦灰墻上。

這樣的景色，對于伊人這么個本地人來說，見得次數是不少的。

但在這樣的心境下看，卻是第一次。

秦朔還是拉著伊人的手，比著上次直接攬到懷里含蓄得多。兩人之間留了一段距離，但手卻被他緊緊的拉住，這讓伊人既是高興又是難過。

“你說聽我安排，我就找了家店，不過比較偏，還小，但烤肉一絕，想去么？”

伊人回過神，秦朔就這么笑吟吟地看著她，看得伊人有點不好意思。

“想啊，你都說是一絕了。”

“那是再逛會兒，還是現在去？”秦朔說著，捧住伊人的手搓了搓。

伊人一到冬天手腳就容易冷，伊人自己還沒意識到，秦朔就先發現了。

“我都行。”

“那就現在去吧。”

店果然偏，藏在胡同深處的一個小四合院里。

院子很小，裝修地很干凈，實木框玻璃窗占了四分之三的墻，透過窗子是屋里氤氳的煙火氣。院子中間是七八步長寬的空地，栽了棵粗壯的梅花樹，這會兒正好含了苞。含著苞落了雪，伊人覺得光是看著這樣一幅景，就足夠快慰人心了。

門口沒什么接待，秦朔熟門熟路地帶著伊人往里走，伊人被秦朔牽著，有點好奇這樣的地方秦朔是怎么找到的。

“開店的是原先學校里的一個退休教授，閑著沒事就自己在家琢磨吃的，弄了個蒼蠅館子，來的都是學校里的學生同事。不過這兩年干不動了，把店交給他兒子打理，蒼蠅館子就成了這樣家店。”秦朔駐步，又把院子打量了一番，笑道：“收拾得還挺好。”

伊人頗為贊同地點點頭，低著頭看腳下臺階，邁步，就見秦朔又是一停。

伊人再抬頭一看，頭發都快立起來了。

“李老師也來了啊？”秦朔臉上的笑意一點沒少，跟人打招呼。

“帶著閨女出來吃個飯，秦老師出來逛啊？”

伊人看著兩人說話，臉上的笑都僵住了，猛然想起自己的手還塞在秦朔手里，偷偷摸摸地想縮回來，卻被秦朔一把握住不得動彈。

“跟女朋友出來逛。李老師吃好了？”

姓李的老師看了伊人一眼，笑得更開了：“吃好了，你們趕緊進去吧，外面冷。那我們就先走了？”

“好，您回吧，有空再聊。”

兩人又點了點頭，秦朔便牽著伊人進屋了。

屋里有接待，見人進來便領著安排座位。

伊人直到落座都沒緩過來。

伊人沒緩過來是因為兩點，一是，學校似乎沒有明文規定過師生之間是否允許存在別的關系。二是，他剛剛說什么？女朋友？

伊人覺得自己有點坐不住了。

剛看見李老師的時候，伊人腦子里閃過了十幾種說辭，什么自己只是朋友啦，請老師出來吃飯啦等等。

可沒等伊人反應過來，秦朔已經答話了。

“跟女朋友一起出來逛。”

伊人一想起來這句，紅色就慢慢從臉蔓延到脖子。

“屋里熱吧？外套要脫嗎？”秦朔問。

伊人慌亂地點點頭，臉燒得更紅了。

伊人不知道秦朔說的這個女朋友到底是哪個女朋友。

是協議女友？還是女朋友。

伊人覺得自己心跳能有一百八。

秦朔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仍舊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拿了兩份菜單，一份給伊人，一份留在自己手里。

伊人沒點，有點糾結地看著秦朔。

伊人知道眼下可能不是個問出這句話的合適時候，但伊人已經憋不住了。

還是飯前問比較好吧，最起碼能給自己留段時間調整心態。

無論是朋友還是女朋友。

嗯……可能女朋友的話，調整心態需要的時間長一點。

伊人深吸了一口氣，抬眼掃了一眼窗外的梅花樹，收回目光，直對上秦朔的眼。

“秦老師，我能問一下，剛剛的那句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嗎？”

秦朔被問得突然，一時沒懂，不過看見伊人的神色也就明白了，笑得彎起了眼。

“女朋友，就是女朋友的意思啊。難道不是嗎？”

秦朔說著，仔仔細細地看著伊人的臉，似乎是想要記住這一刻，又像是想要看透伊人在想什么。

“我們應該需要一份新的協議了。當然，如果不是的話，那就還保持之前的計劃好了。”

秦朔說著，垂下眼在菜單上寫寫畫畫，好像絲毫沒有留意到伊人瞪大的眼睛。

“你不點的話我就替你點了，這里有幾道招牌菜，你應該會喜歡。”

伊人點點頭，反應了一會兒才出聲道：“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緩緩。”

秦朔點點頭表示理解：“沒事，先吃飯。”

各類肉、菜、湯擺了滿滿一桌子，秦朔負責烤，伊人就負責吃。

“好吃么？頭都不抬。”秦朔笑道。

伊人應了一聲點點頭。

好吃確實是好吃，只是心里還沒安分下來，多少會有點食不知味。

伊人食量小，吃了點兒就塞不下了。跟著伊人吃過兩次飯的秦朔知道伊人是個什么食量，估摸著伊人吃得差不多便開始填飽自己肚子。

第一次吃飯是秦朔結的賬，第二次是在秦朔家里，伊人想著這第三次自己怎么說也該結一次了。

“我去趟洗手間。”伊人道。

秦朔點點頭：“我也差不多了，一會兒門口等你。”

洗手間離得也不遠，出門就是，伊人路過前臺，沒忘了自己找借口出來的目的。

“17號桌結賬。”伊人道。

服務員在電腦上擺弄了幾下：“秦朔秦先生的那桌是嗎？一共八百六十五元，刷卡還是掃碼？”

一旁正往柜臺上搬酒水的年輕人聽見，手里的東西一放，轉過身看著伊人，眼里帶著笑意，目不轉睛：“秦朔的帳不用結。”

伊人跟服務員都是一愣，伊人順嘴問：“為什么？”

那人往柜臺上一趴，看了看伊人，又往秦朔的方向瞟了一眼：“那你先跟我說你們倆什么關系？怎么認識的？”

伊人又是一愣，被這兩句話問得心里不大舒服，下意識地就對眼前這人有了點敵意。

“你們倆又是什么關系？”伊人反問。

那人哈哈笑出了聲：“這家店，他出了一半的錢，是這個關系。輪到你了。”

服務員明白了，伊人也明白了。又仔細打量了打量這人，伊人覺得秦朔這筆錢給的有點虧。

“哎哥，吃好了？”

伊人回頭，秦朔正拿了外套朝這邊走。

“你跟誰逗不行？”秦朔說著，步子往這邊邁，臉色不大好看。

那人又是哈哈笑了兩聲，搬著酒水躲到了后廚。

伊人看著秦朔穿好外套，落下來的手順勢就搭在了伊人肩上。

“要走嗎？”秦朔問。

伊人應了一聲，又扭過頭看了看前臺。剛剛躲進去的那人又把簾子撩起了條縫，正往外看，跟伊人對視，笑得見牙不見眼。

“走了啊。”秦朔沖后面那人擺擺手。

出了門，伊人才問：“剛剛那家店是你的啊。”

秦朔含了塊前臺給的薄荷糖，嗯了一聲，又道：“不能算是我的吧，還是剛剛你看見那貨的，我就是出點兒錢幫幫忙而已。”

伊人點點頭。

“所以現在緩過來了？”秦朔問。

伊人想起來兩人飯前的那出，臉又開始慢慢泛紅，逗得秦朔繃不住笑。

院子太偏，院子門外的胡同里幾乎都沒什么人，秦朔搭在伊人肩膀上的手收了收，變成攬著伊人。

“我也沒什么大愿望，也沒什么野心。我就想找個人好好過日子。”秦朔說。

伊人看了秦朔一眼，秦朔準確地接收到了其中的信號。

“你別不信啊，真的。這地界太不好混了，想舒舒坦坦過日子，沒點兒底氣怎么行。”秦朔說著看向伊人：“我這么努力都是在贊底氣吶。”

伊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便沖秦朔比了個大拇指。

秦朔哈哈大笑。

“所以要再簽個新協議嗎？趙同學？”

伊人已經被這人給哄得腦子心里都糊成一鍋粥了，咕嘟咕嘟的，根本沒辦法思考。

伊人努力了半晌也沒把大腦喚回。

算了，這大概就是命吧。

伊人想著，點了點頭。

“簽字蓋章。”秦朔說著，拉過伊人的手，食指在伊人掌心畫著自己的名字，沒等伊人反應過來，秦朔又在伊人唇上啄了一下，又輕又快，讓伊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好了，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