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的模樣說不上多傾國傾城，但也算個中上等。掉人堆里，多看兩眼也能找著。

身條也算好，不胖不瘦，不高不低，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苗條的地方苗條，各方面條件拿不了90分但80分還是能拿到的，關鍵是各項都能八十分的姑娘實在是少啊。趙爸對于這點就很嘚瑟了，但凡能拉著伊人出去顯擺顯擺的場合就絕對會拉著伊人出去營業。所以這么看來，比著秦老師相過的其他姑娘，除了年紀小點兒，也沒什么比不過人家的。

秦朔跟各種各樣各個階級的姑娘都相過親，伊人想起這點來其實有點慫。

秦媽媽雖然老催著秦老師找對象，但經歷了這么多年，秦媽媽已經看開了，秦老師找的對象到底咋樣，她老人家已經不關心了，秦媽媽只求對方是個女的、活的就好，生不生孩子秦媽媽都不管。

“那就是他們小年輕們的事了，我跟著摻和什么啊？”秦媽媽這么說，云淡風輕，蔑視了一群老頭老太太。

秦老師相親這么多年都沒領回來一個，眼下驟然從秦朔哪里聽得了好消息，嚇得一激靈，不知道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所以年二十九那天中午，伊人在秦老師家里受到了貴賓級的禮遇。

老式樓沒電梯，秦爸秦媽就都早早地站在樓梯口等著。

秦老師很懂事，還沒到門口就拎了拎手里的東西：“媽，這是伊人給你帶的，你看看滿不滿意。”

秦媽媽見了人又見了東西，哪兒還能有不滿意的道理。

先前聽媒人提過伊人的條件，秦媽媽都覺得可以，雖說伊人父母離異，但工作什么都不差，姑娘也爭氣。這會兒見了真人，更覺得滿意了。

伊人向來都招長輩們喜歡，伊人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伊人把這種東西歸為氣場。

伊人沒什么野心也沒什么脾氣性子，溫溫和和的小姑娘，見著人就笑，時間久了身上的氣場也沒什么攻擊性，這種毫無攻擊性的感覺多數會招老人和小孩子的喜歡。

秦媽媽對伊人是越看越滿意。

伊人模樣好，學歷又不差，而且以后只能會更好，又年輕，也不咋咋呼呼的。

秦媽媽越看越高興，拉著伊人的手坐在沙發上。

“怎么不滿意！人姑娘多漂亮靈巧，不跟你一樣，笨地出門連個話都不會說。”秦媽媽又看著伊人，笑么滋兒地打量，“福氣啊。”說著拍了拍伊人的手，“家里這小子傻，這些年就光顧著啃書了！他以后要是有哪兒惹你生氣了，或者是欺負你了，你只管收拾他，阿姨給你撐腰！”秦媽媽說著看向秦朔：“是該有個人好好管管你。”

伊人臉上的笑打進門就沒往下擱，聽見話忙道：“沒有沒有，秦老師很好的。”

秦媽媽聽見這話，更是笑得一臉的饜足：“那就好。”說完又似滿足一般嘆了口氣，“真好。”

秦朔放好東西端了熱茶擱伊人手里，伊人這才敢把手從秦媽媽手里抽出來，抱住茶杯暖手。

秦媽媽瞧見兒子，問道：“伊人不是你們學校的嗎？”

秦老師點點頭，坐在了伊人旁邊。

單身solo了二十年的伊人突然感覺到，秦朔坐在自己身側、透過衣物傳遞出的一陣陣暖意和男孩子身上才有的那種熱烈又和煦的味道。

還有海鹽和柏木。

伊人突然就覺得心率有一點不對了。

身子不可控制地有點僵。

僵硬中，伊人就跟吃了解藥一樣，突然就從這個有點可笑的幻境里出來了。

我在干嘛？

我在給我的老師當臨時女友？

我他媽是腦殘了吧居然會想給我的老師當臨時女朋友。

伊人想著，看了看身側的秦朔。

還他媽是秦老師。

伊人覺得秦朔一定是在那天吃飯的時候給自己下藥了。

伊人低頭抱著茶杯抿了一口，勉強保持著鎮靜。

秦媽媽沒察覺，仍是數落著自家兒子：“那你可得照顧著點兒啊！”

秦老師臉上帶著笑，嘴上應著知道，可心里卻忍不住在意起身邊淺淡溫暖的玫瑰和梔子香氣。

還有一小團跟受驚了一樣的溫度。

像只兔子？

秦朔壓住嘴角的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

秦媽媽起身去廚房端點心，伊人掃視一圈才發現缺了個人。

“秦叔叔呢？”

秦朔往書房探頭看了一眼，笑道：“不好意思啊，我爸他……比較忙，很少陪客人。不要太在意。”秦朔說完又壓低了聲音，往伊人耳邊湊了湊，“他就是臉皮薄，第一次見你有點不好意思，跟個小孩兒一樣，一會兒吃飯就出來了。”秦朔說完又笑了，對上伊人的眼，頗有些滑頭的意思，“不好意思啊。”

伊人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秦媽媽端來了自己做的小點心，交代著讓伊人先墊墊肚子，轉身又往廚房去了。

聽著廚房的動靜，伊人吃了兩塊點心，想了想，還是往廚房走了過去。

“阿姨用幫忙嗎？”

秦媽媽見狀忙把伊人往外趕：“哪兒用得著你幫忙，家里這倆大男人哪個都會下廚房，不用你費事。去吧去吧，你們倆玩會兒去，廚房煙大嗆人。”

伊人便被笑著趕了出來，正對上秦朔看戲一樣的目光。

“這待遇，果然不一樣啊。”秦朔調侃，“你等我啊。”

秦朔說著挽了挽袖子，起身。

“媽，用我幫忙嗎？”

“幫我把這幾瓣蒜撥了，喊你爸過來淘米燜飯。”

“爸，進來燜飯！”

秦朔喊完，攥著兩頭蒜從廚房出來，沖伊人聳了聳肩。

伊人笑得不行。

“你會做飯？”

秦朔往廚房看了一眼：“有這么個老太太在家，不會，那可能么？”

伊人沒忍住，咯咯笑出了聲。

這么個老太太是所有人家里都會有的那種老太太，除了伊人家。

是那種傍晚商場里搶打折菜的老阿姨，矮矮胖胖，瞇著眼笑，搶起打折雞蛋來一步不讓，但總會變戲法一樣從廚房里端出來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還有一份絕密的配方和食譜藏在心里，然后在年夜飯里端上桌。

伊人心里總是有個這樣的形象的，只是伊人一直不知道要怎么稱呼這種人。

直到今天伊人才明白，哦，這個人叫媽。

伊人知道自己童年是不完整的。

打記事起就自己學著做飯，偶爾去鄰居阿姨們哪兒蹭個一頓兩頓，但也就一頓兩頓。

伊人一直覺得這段不完整的童年，在自己心里留了個呼呼啦啦漏風的洞。

直到今天，伊人才覺出，原來這個洞是可以被補上的。

伊人看到了這里的可能性。

在那雙寬厚粗糲的手里。

伊人笑著，兀自沉浸在少有的溫暖想象里。

秦朔留意到伊人，也笑了。

秦爸爸從書房出來，不大自然地跟伊人打了個招呼，往廚房拐去。

秦媽媽端了還沒擇洗的菜出來，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伊人秦朔跟前擇菜，嘴里閑不得：“跟你這么大的姑娘很少有會做飯的了。”

看著秦朔剝蒜秦媽媽擇菜，伊人也不好閑著，卷了卷袖子幫著秦媽媽擇菜：“我爸不是很會做飯，還老不在家。這么多年，再怎么說也該學會了。”

秦媽媽這么一聽倒是想起了伊人家里的那點事，又問：“這么多年，親家母就沒來過消息？”

伊人仍是笑。

伊人知道這點兒事肯定是要被問起的，便拿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近幾年才有。不過她在那邊成了家，我們這邊也過得挺好，沒那個必要了。”

秦媽媽聽得話，點點頭：“也好，各過各的。省心。”說著瞧了一眼伊人，道：“你爸倒是個真漢子，把你拉扯這么大，還養得這么好，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力。”

伊人笑笑：“我爸很辛苦，以后大了點，就得讓他享享福了。”

秦媽媽也是笑：“真是個好孩子。”

菜都是家常菜，不過味道很好。家常菜都是一家一個味道，一家一個做法，主要是，伊人真的很少跟這么多人一起吃家常菜。

伊人想，無論跟秦老師走到哪步，這樣的經歷自己都是會記一輩子的。

吃完飯又聊了會兒，已經過了三點。

秦媽媽原想著留伊人到晚上，可剛巧到年關，也不好霸者人家姑娘不放回去，只能戀戀不舍地拉著伊人念叨，下次一定要多待會兒。

伊人笑著應下，跟秦朔一起出了門。

樓里已經有阿姨大爺吃完飯睡過午覺出來遛彎了，伊人剛下了兩層樓就聽見秦媽媽爽朗的笑聲。

伊人聽見有人問剛剛那是誰。

秦媽媽笑得很開心，話里帶著底氣，說，那是兒子的女朋友，過年了，來看看。

伊人聽著有點不大好意思，看了看秦朔，正巧跟秦朔對上眼，臉一紅，笑了笑。

下了樓，倆人往車庫溜達。

秦朔看看伊人，笑道：“倒是招大媽們喜歡。”

伊人聳聳肩，沒說話，一副‘沒辦法’的嘚瑟模樣。

秦朔樂了。

吃個飯，膽子大了啊。

行，挺有意思。秦朔這么想。

以后娶媳婦也不就想要個這樣的嘛，秦朔想。

這都到嘴邊了。

秦朔看著伊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