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微眼角跳了一下，保持著垂首的恭敬姿態(tài)沒有動。

月瑤居然看出來了。

慕微不懷疑月瑤的實力，她能從自己身上看出端倪是很正常的事。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一回來就撞見了最近不常出現(xiàn)在宮殿的月瑤，而她又偏偏多看了自己一眼。

慕微大方承認：“是。”

她保持著禮貌，姿態(tài)恭敬，回話的時候也沒有唯唯諾諾的心虛。她不打算對月瑤隱瞞這件事，藏來藏去，事情繞復(fù)雜了對她更不利。

這個反應(yīng)倒是出乎了月瑤的意料。眼前這個小侍女著實普通，容貌最多中上，仙氣弱得可憐，想必也沒有什么大本事，但是面對自己這個月宮之主的發(fā)問，倒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怯懦慌亂，那樣子，似乎對自己也并不畏懼。

月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了幾分威壓在里面：“我記得月宮的規(guī)矩里，應(yīng)該有不得擅自出宮這一條吧。而且你去了下界，有九重殿的批準嗎？”

上位神施下的威壓，讓慕微的身體本能地感覺到不舒服。她抿了下嘴唇，忍過那種難受的感覺，回答仍是禮貌又規(guī)矩：“我并不是擅自出宮，那日白澤上神過來，找一名侍從隨他一起去下界收集補天石，隨便挑了我就去了。月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詢問月池院里換班的小仙娥，她們那日也見了白澤上神。”

這個回答，讓月瑤有些錯愕。

她愣了一秒鐘，像是在消化這個消息，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恢復(fù)了原來淡漠的姿態(tài)。

“白澤是否來過，我自會去問他。這次看在是去做要事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但在月宮就要守月宮的規(guī)矩，安分做好自己的事，類似的情況，我不希望再發(fā)生了。”

月瑤說完，不再看她，姿態(tài)端莊繼續(xù)朝前走去。身后的一眾仙娥隨即跟上，輕盈無聲。

等這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門外，慕微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遠去的方向。

好討厭的等級制度啊，簡直都要趕上宮廷古裝大戲了。也不知道那些女演員整日做出這種卑躬屈膝的樣子，內(nèi)心抓不抓狂。想想真實生活在那個年代那個環(huán)境里的人，整天得多壓抑多麻木啊。

幸虧封建制度最終被推翻了，平等自由真好。

慕微轉(zhuǎn)過身，抬頭望了一眼屋角飛檐之上的天空，忍不住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往里走。

這個夢什么時候能醒啊，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

昆侖山。

空曠寂靜的修煉場中，幾個不同的方位有顏色各異的火光在跳動。這些光亮看似隨意散落在四周，但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連起線來似乎組成了一個巨大神秘的圖案，每一處亮光的位置，都無比精確。

這是白澤布下的陣法，根據(jù)秘卷的記載，這樣聚起來的天火，能從遙遠的地方帶來特殊的力量。

火光的搖晃突然劇烈起來，無形之中生出了一股風，在陣法中盤旋而上，空氣中隱隱響起了嗡嗡的震鳴聲。

白色的衣角被氣流卷得獵獵作響，束起的長發(fā)也被吹動，遮住了一半面容。在某個時刻，白澤閉起的雙眼驀然睜開，比平時要亮上數(shù)分的碧藍色眼睛閃過凌厲的光。

他的身形在極度不穩(wěn)定的空氣里顯得模糊，一個似氣流似幻影的影子在他周身出現(xiàn)，快速膨脹生長，隱隱是頭獸類的樣子，周身毛發(fā)雪白，四肢修長健壯，腰腹線條完美收緊，尾巴長而有力，而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睛，隱隱射出湛藍的光芒！

漸漸地，白澤的身形有些顫抖，像是在費力地與什么力量抗衡。終于在某個臨界點爆發(fā)，獸類的影像在一瞬間散開，沖出的氣流撞在石壁上發(fā)出沉悶的振響，幾股能量的沖擊讓處在陣法中間的白澤只覺得胸口氣息翻涌，渾身脫力，他單膝跪倒在地，只來得及用一只手臂撐住地面，讓自己不至于完全倒在地上。

他緩了幾口氣，讓體內(nèi)的氣息平靜下來。汗水順著下頜線滑落，那雙漂亮的眼眸中，藍色在劇烈翻涌。

真的很難啊。

哪怕他資質(zhì)再好，哪怕他修煉了這么長的時間，也沒法輕易完成當年女媧娘娘做的事。

良久之后，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修煉場的入口，一個白衣的小仙童站在那里等他，見他出來了，便恭敬地行了一禮，開口道：“白澤大人，月宮的月瑤上神前來拜訪，說是有東西要給您，已經(jīng)在云清殿等了一陣子了。”

聲音清脆，還透著幾分稚嫩。

“好，我知道了。”

小仙童傳達消息完畢，便蹦跳著離開了。畢竟年紀小，性子單純，孩童的稚氣可愛藏不住。

白澤看著小仙童歡快的身影，唇邊漾起一絲笑意。不過很快，他想到了小仙童傳來的話，那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月瑤？她來做什么？

——

云清殿里，月瑤坐在沒有雕花的古木欄椅上，優(yōu)雅地品著上好的清茶。

她只帶了兩個侍女，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沒有往日那么大的排場，氣勢也相對收斂到幾乎不存在的地步。

月瑤安靜地品著茶，即使是這么簡單的動作，她也表現(xiàn)得沉靜優(yōu)雅，儀態(tài)萬千。她姣好的面容上，神態(tài)溫柔祥和，然而她的內(nèi)心卻遠不像表面那么平靜。

這是月瑤第一次登門拜訪白澤。

白澤跟其他上神不一樣，雖然他身份高貴，資歷也深，但他并沒有把自己的宮殿居所安置在九重天上，哪怕這是很多神仙引以為傲的殊榮。

這么久了，他一直沒有遠離他最初生活的地方，昆侖。

昆侖是好地方，吸收天地精華，山清水美，靈氣充足。但好歸好，畢竟還是跟仙境不一樣的。也是因為居所的緣故，白澤跟天宮的其他神仙往來并不密切，頗有些隱于世外的意味。

于是他的風華絕代，他的獨特氣質(zhì)，就像傳說一樣在天宮里的仙娥之間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