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微像聽故事一樣聽著白澤講月石的來歷，不過她的心里很快釋然并給了自己解釋：桂花化成的月石，跟這座仙氣繚繞的月宮以及各路風姿卓然的神仙天女，也是蠻搭的。

不過白澤接下來的話，又把她剛穩定下來的內心世界打亂了。

“月宮沒有安排你做別的事的話，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一起去？去哪兒？”慕微愣愣地跟不上他的思路。

“去收集補天用的石頭。”白澤說。

“啊？這么重要的事情，讓我跟著去嗎？”慕微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過人之處能得到上神的青睞，語氣里是滿滿的疑惑，“我可是什么都不會啊，這樣的重任應該選更有能力的人來完成吧？而且……”

慕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上神應該在這之前只見過我一面吧？為什么會挑我……”

為什么會挑我來當這個小助理呢？更何況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表現得那么差。

慕微在心里說。

白澤看了她一眼，有幾秒鐘的沉默，就在慕微開始覺得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忽然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觸到她盤起來的發髻。

他那美好得如同最溫潤的玉一樣的面容有一瞬間的靠近，慕微只覺得臉上特別不爭氣地竄上了一股熱意，她想自己的臉一定是紅了，腳下卻下意識地往后一退，腳跟抵上了水邊砌的白玉池壁，身子頓時一個趔趄。

白澤反應卻是很快，在慕微被絆到的下一秒，就感覺到一只手牢牢地捉住了她的手臂，沒有讓她感覺到痛，但是力道足以讓她穩住身形。她回過神后抬起頭，才感覺到手臂上透過薄薄的輕紗衣料，有股暖意傳遞過來。

但這些感覺都是短暫的，她站穩之后，扶在手臂上的力道和暖意，也就離開了。

白澤的另一只手也從她的發間收回，慕微垂下眼睛看，只見他指尖上停留著一小朵月桂花。那一刻她沒想別的，只覺得那朵顏色純正的金黃的月桂花襯著線條優美膚色白皙的手指，有種莫名的美感，簡直可以說是一件藝術品。

“可能是覺得有點緣分吧。”白澤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他柔和又有些放低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飄到慕微的耳邊，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慕微聽到了，抬頭認真地看了看他，卻見那雙水晶般純粹美麗的藍色的瞳孔里，有一些她看不清的色彩。

——

慕微終究還是跟著白澤踏上了收集補天石的路。

白澤做了保證，說跟著他出去辦事，回來后不會讓月瑤或者其他月宮里的人找慕微的麻煩。

其實慕微倒不是特別在意這個，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么會答應白澤一起出來找石頭，或許是因為呆在月宮的日子太過平淡無奇，或者是白澤語氣里的某種東西打動了她，讓她生出了些感觸，畢竟有些時候，她還是挺多愁善感的一個人。

慕微看著白澤收集月石。他拿出一只白色的袋子，打開繩子系著的袋口，另一只手微微發力，指尖凝聚出一團純白的氣，手腕輕輕一揮，這團氣便融進池水。接下來，這團氣像是架起了一個通道，池底那些細小潔白的月石便源源不斷地順著這團氣流進白澤手中的袋子。

不過不管裝了多久，那只袋子都沒有鼓起來的意思，而池底的月石，也絲毫沒有變化，不見減少。

慕微默默地看著這個收集過程，覺得很不符合物質守恒定律，但轉念一想，這里發生的事情哪里是人類世界的物理規律能解釋的？白澤沒有叫上她跳進水池一把一把地撈石頭，已經很不錯了。

白澤覺得收集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便遣散了那股氣，系上了袋口。

他想得周全，帶著慕微離開月宮之前，沒忘了再叫來一個小仙娥守著這個院落。雖然理論上他不該插手管月宮的事，但此下情況特殊，天際的裂縫讓天宮里眾人惶恐，有些事情便顧不得按以往的規矩來了。

于是慕微光明正大地跟在白澤身后，第一次踏出了月宮的大門。

——

月宮之外其他宮殿的景致，大都是差不多的風格，一樣的大殿莊嚴，庭院幽謐。不知是不是因為近日的動亂，一路上少見人影，以至于這些漂亮的風景少了幾分活力與色彩，染上幾分蒼涼寂寥的意味。

慕微跟著白澤來到通往下界的入口，接下來真切地體驗了一把什么叫“云里霧里”，“御風而行”。她雖然不會什么法術，但好歹是個仙身，再加上有白澤帶著她，騰云駕霧并不是什么大的問題。

等她好不容易能夠睜開眼睛，看清周圍一切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她想，自己生活的那個世界，大概是沒有這樣的景色的。她在半空中俯視大地，入目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澤，平靜的水面不管看向哪個方向，都是蔓延到天際。一叢叢水草帶著些枯黃的顏色，探出水面，擁簇成一團。慕微所在的地方有一定的高度，真的近距離去看，會發現這些水草的粗壯和茂盛程度，是超出人類想象的。

更不要說那些樹根埋在水底沼澤中的樹，遒勁的枝干和硬挺的樹葉，無一不昭示著它們度過了多少漫長的年歲，那些樹干的巨大，讓人覺得在里面掏出一間房間來都不是問題。

看著這樣遼闊又荒蕪的景色，慕微只覺得自身的渺小，油然而生出一種敬畏感。也許千萬年前的地球上也是這般場景，荒無人煙，無盡蒼茫。

她始終把自己當人類看，被大自然的氣勢震驚得無以復加，而身邊的這位上神……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上神果然是上神，見過世面的，他的神色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只是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不該是這樣子的。”一片片樹影在他碧藍色的眼眸中掠過，“裂縫果然對下界影響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