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兩次不同,這一次岳斯良并不是只帶了雷子一個人。第三次來到縣城,岳斯良將全整個警衛排都拉了過來。
當然,四十來人不可能都從前兩次的那個口子進入,這一點都不現實。四十多人呼啦啦的一齊過來太過于高調,無論是從那個方向過來都一定會引起日軍和保安團的關注。
警衛排被分成了幾批,有的是將槍支放到了戰友身上,自己正常的從城門進入,有的則是從縣城的其他地方進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縣城之中三百六十行,并不是所有的行當都能夠擺上臺面,藏在陰影之中的東西太多了。能夠不驚動人進入縣城的方式也不止一種。
上午八點,警衛排全體人員共計四十人人在縣城中的一間廢宅之中集合。
這間廢宅是岳斯良他們前兩次進入靈丘的收獲。和前兩次不同,這一次的岳斯良和警衛排都低調的多,所有人一律都是尋常裝束,衣物的顏色和樣式也都各不相同,就算是一起出去分散著在街上行走也不會太引人的注目。而且為了能夠最大幾率的不讓人認出來,岳斯良這次還特意給自己換了一個發型。
“團長,人都到齊了。”
當所有人齊聚之后,雷子有些興奮的對岳斯良說著。多年跟隨在岳斯良的身邊征戰,讓他有了野獸一般的直覺。直覺告訴他,這次他們要在縣城之中干一把大事了。
“很好。雷子,你和大伙先留在這里。鐵柱,你帶兩個人跟我走。”
岳斯良沒有啰嗦,直接就讓魏鐵柱帶著兩個生面孔跟自己走。他特意沒有帶之前跟著他的幾名戰士,為的就是隱藏自己,不只是隱藏他八路軍團長的身份,同時還是隱藏“高山”的這個身份。
“團長,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一次直接跟著岳斯良出來行動,魏鐵柱顯得很興奮。畢竟從前都是雷子在擔任岳斯良“貼身侍衛”的角色,這次岳斯良點他的將就意味著,他魏鐵柱也可以像雷子一樣獨當一面了。
“你小子找死啊!在外面要叫我掌柜的!”
岳斯良當時就是一怒,狠狠的呵斥了鐵柱一聲。所幸他們這才剛出門,而這一條街是縣城之中很偏僻的位置,現在這里也只是一條空巷子,左右兩邊都沒有人。
鐵柱脖子一縮,后怕的眼珠亂晃。和雷子比起來他的經驗相對的還是少些,平時腦子里想的更多還是戰場上的事情。
“哦,是,掌柜的。”
大家的衣服變了,隨之相互的稱呼也得變了。岳斯良現在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小掌柜的,而鐵柱他們就是他的伙計。
“掌柜的,咱們這是要去哪?”
“去前街,張家糧行。”
岳斯良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他要到張家的糧行,去看一看張義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這中間他估計是不會現身,而是藏在一邊靜靜的觀察,讓鐵柱進去試探。
從懷中拿出了疊著的大氈帽,打開扣在自己的腦袋上,讓自己顯得更加低調一些。幾個人將手揣在袖筒里面,縮著頭,貓著腰朝著張記糧行走去。
到了前街,張記糧行就在前面幾步遠的時候,岳斯良和其他幾個戰士停下了腳步,順腿就在旁邊的一個小茶棚子那里坐下,而鐵柱則按照之前他們商量好的那般手中捏著一張角票兒一個人進入到了張記糧行里面。
“掌柜的,來幾碗熱油茶,暖暖身子。”
岳斯良也不急著回頭四下觀望,就像是其他普通食客一般叫著吃食。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現在一早一晚哈氣都能哈出白氣。這個時候早晨就著餅子喝上一碗熱乎乎的油茶面正是暖身子的好選擇。把肚子填飽,一會兒做事也有力氣。
正在岳斯良他們將眼前的油茶吸溜干凈的時候,鐵柱也已經從張記糧行之中走了出來。出來之后,鐵柱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岳斯良旁邊。
“掌柜,我回來了。”
岳斯良點了點頭,沒有急著問問題,而是又要了一碗油茶,讓鐵柱邊喝邊同自己說。
“怎么樣?”
“黑,真黑呀!一斤高粱米他媽的要兩角錢,谷子更貴!”
鐵柱罵罵咧咧的說著,他平時只管訓練吃飯,團里其他的事務也都是有邸漢明和文職干部們操心。雖然也聽說了軍糧緊張和糧價高漲,但是他沒有想到這靈丘縣城之中的糧價竟然漲的如此夸張,居然是他老家的三倍!
“沒問你這個!我是說除了這些以外你見到什么了?”
岳斯良苦惱的搖著頭,這鐵柱子和雷子比起來腦子還是有些死。
“呃,這倒沒有。那里面和別的糧店也沒什么不同,我進去的時候就是幾個伙計在那。我問了一圈價錢之后,見我好像沒多少錢,也沒有要買糧的意思,也就不搭理我了。”
鐵柱這么說完之后,岳斯良蹩著眉品著他的話。
“這么說,你是沒有見到張記的掌柜張義了?”
岳斯良的這個問題鐵柱倒是沒有任何的遲疑,腦袋搖的就像是撥浪鼓一般。
“沒有,沒看到,里面就是那幾個伙計。我在里面待了半天,也沒見出來個大掌柜的樣子,就一個留著挺長胡子的看著像是算賬先生的人出來看了一眼。”
看著鐵柱那認真的目光,岳斯良知道他說的話是絕對沒有馬虎的。不過這也更加讓的煩躁,心里的不安也越來越甚。內心的煩躁讓他不禁自言自語了起來。
“不應該呀,張義他是張記的管事,不可能平白無故的離開店面,這沒有道理呀……”
“這位朋友……”
就在這個時候,忙著收拾其他兩桌客人走后碗筷的茶棚老板走了過來。他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憨厚的笑著說。
“這位朋友,你怕是搞錯了吧?張記糧行哪里有什么叫張義的掌柜。這里多少年了,一直都只是管賬的一個陳先生在管事,那老頭歲數不小了,老眼昏花,有時候賬頭兒還算不清楚。老主顧都不怎么愿意來這兒買糧了,聽我一句,你要是真誠心買糧啊,還是去亨記買吧。”
“啊?!”
這茶棚老板的話讓岳斯良驚叫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
“張記沒有一個叫張義的掌柜?”
聽到岳斯良的質疑,茶棚老板當時就不樂意起來。
“你還不相信我了?我在這開了十幾年的茶棚了,從來就沒聽說過張義有這么一個叫張義的掌柜的!從前這里有張家的兒子張誠管著,年初這張誠也離開縣城回家了。你呀,怕是被人騙了吧。”
這老板的話說的并不客氣,說完他就轉身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鐵柱見岳斯良被這老板嗆聲,當時就要發作,卻被岳斯良拽住了。
他現在腦子里飛速的轉,突然的一個霹靂讓他的頭都開始疼了起來。
在這里開了十幾年店的茶棚老板自然是沒有必要騙自己,可他又確定那個“張義”是明明白白有血有肉的人,自己總是不可能出現幻覺的!而且岳斯良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那一天,他和張義的生意談崩之后,岳斯良并沒有就這樣直接帶著雷子他們離開縣城。
相反,那個時候的岳斯良是對對方產生了懷疑的,他特意讓雷子躲藏了起來對張義進行監視,最后是明明看見了張義回到了張記糧行,并且前前后后還指使著往來的大車。
那也就是說對方絕對不是一個從張家偷身份的騙子,可以肯定是張家的人。可這個開在張記對面不遠的店老板又說沒有張義這個人。那么問題來了,那個“張義”他究竟是誰?如果他不是張義他為什么又要使用這個名字?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岳斯良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正在他快要想裂自己的頭時。耳旁突然傳來了一陣雞飛狗跳,人聲紛亂。被拉回了現實的岳斯良轉頭看了過去,滿眼之中盡是一片混亂,道路兩邊的行人都紛紛往兩側閃。
從街道的那一頭,走過來的是列隊整齊的日本兵。明晃晃的刺刀高挑著,一面面日本膏藥旗隨風烈烈作響;列隊的日本兵中間,是三輪摩托的轟鳴聲,神氣的指揮官端坐在上面;壓后的是日軍的其他兵種,各種各樣的重武器和單兵武器拿在手中。
大隊的日本兵踩著讓人壓抑的步伐走來,厚實的皮鞋底踩在石板路面上噠噠的響,聽起來就像是一柄大錘敲擊在人的心房之上,讓人聞而生畏。
隨著日軍走過來,兩側的百姓紛紛躲避。好多街面上的行人都跟著擠進這個不大的茶棚之中。被擠在眾人之后,岳斯良沒有聲張,示意其他的幾個戰士悄悄的看著,不要亂動,同時又將大氈帽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大隊的步兵從岳斯良他們的面前走了過去,岳斯良的心中咯噔一下子,看著這群鬼子的樣子,他們這絕不是單純的上街示威檢閱隊伍,完全就是出戰的狀態!
“突突突突……”
就在這個時候,幾輛三輪摩托從他們的眼前駛過。
“嗯?!”
岳斯良一驚,差點把眼睛瞪出來。脖子猛地往前面探了一下,還發出了一聲驚叫。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妥了,急忙把身子后撤了一步,并又把氈帽給壓了壓。
雖然他所發出的聲音不大,但還是驚動了一個人。坐在和指揮官座駕并行的那輛摩托車上的一個軍官好奇的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沒什么特別的就又轉回去了。
摩托車開走了,那名軍官也隨之離開了。但岳斯良的心卻是冷的如同冰窖一般!因為他清楚的看到了剛才那個坐在摩托車上的軍官,赫然就是讓他冥思苦想,苦尋不見的張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