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眬中忽聽得一陣颼颼的異聲,既不似狂風掃葉,也不像流水激石。柳其華一凜之下,到是醒了。
她揉揉眼睛,靠在黃藥師懷里含糊問道:“阿固,是什么聲音啊,這么瘆人?”
黃藥師用手把她眼睛捂住,輕聲說著:“接著睡,沒事。”
柳其華閉著眼睛細聽,那聲音更加響了。她把礙事的手撥開,四下查找聲音的來源。
皓月之下,幾千幾萬條青蛇蜿蜒東去,陣陣腥味從上面傳了上來。
這氣味,這畫面,讓柳其華有些反胃。
黃藥師眼疾手快,塞了粒“九花玉露丸”給她服下。那種嘔吐感,終于止住。
過了良久,青蛇才漸稀少。只見三個白衣男子手持長桿,押在蛇陣后面。
看到這標志性裝扮,柳其華此時不用猜也知道,遇到的是什么人。
她打了個呵欠,和黃藥師對視一眼,奇道:“阿固,你不用睡覺的嗎?”
黃藥師答道:“怎么不用?”
他通常小憩一下即可。若不是為了照顧她,此時可以繼續上路了。
“反正我現在也睡不著,可以替你看著。你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柳其華舉著雙手,去遮他眼睛。
黃藥師心里十分熨帖。學著那天她的舉動,用睫毛刷她掌心。
柳其華笑著縮手。
“啊,好癢癢,你瘋了,也不怕我掉下去呀。”
“不怕。”
黃藥師偷偷把一只手環在她腰間,用另一只手大力推她。
“要不現在試試。”
柳其華立刻“哇哇”大叫,死命抱住他不肯撒手。
見她真被嚇到,黃藥師忙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和你鬧著玩的,我哪能真放手。莫怕,莫怕。”
柳其華從他懷里掙扎著坐起身,把頭扭到一邊,生著悶氣,不想理他。
此時蛇群過盡,荒郊寂靜無聲。破廟的方向,有人影忽地一閃。
柳其華看到了,頗覺眼熟,不禁脫口說道:“原來是她。她怎么到這來了?”
“你認識?”
黃藥師不想繼續被無視,連忙插話。
“關你什么事?”
柳其華沒好氣地懟他。
“當我沒問,管她是誰,和我沒半點關系。”
黃藥師不覺微微有火。一向只有他給人臉色看,哪有總是看別人臉色的道理。
“嘿嘿,說到關系,確實有那么一點。”
柳其華笑得不懷好意。
黃藥師挑挑眉,并不發問。知道她在氣頭上,肯定不會說。
“你女兒前些日子就和她在一起。”
柳其華不信他不問。
黃藥師果然發問。“蓉兒?你怎么知道?”
“你不信?她叫穆念慈,我到中都那天,她在比武招親,而你女兒在和“黃河四鬼”搗亂。我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之后的事情。你寶貝女兒和楊家父女以及你未來的女婿在一起,發生了好多讓你聽了可氣的事哦~”
聽到女婿一詞,黃藥師覺得特別刺耳。正要細問,聽見穆念慈在那邊低聲驚呼。
黃藥師循聲望去。只見遠處巖石上月光照射處有堆白色物事,模樣甚是詭異。
他功力深厚,目力遠超常人。很快看出那是一堆整整齊齊的骷髏頭,以上一中三下五的順序擺放,不多不少,恰是九顆白骨骷髏頭。
黃藥師不禁冷笑。不用說,這是陳、梅兩個孽徒的杰作。
沒得到他的允許,便敢偷練《九陰真經》上面的武功,真是好!好大的膽子!
柳其華看他面色不善。扯他衣袖,問道:“阿固,怎么了?”
黃藥師沉著臉,盡量放柔聲音,說道:“沒事。一會兒,我可能要清理門戶。”
柳其華一撇嘴。她可是看過原著的文化人,根本沒有清理門戶的情節好不好。
即便有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不過,憑良心講,阿固的這幾個徒弟,對他還是挺忠心的。算了,大不了,她做個好人,到了關鍵的時候替他們說說情。
“哦~場面別太血腥,我會害怕的。”
她說得極不走心,很敷衍。
黃藥師哼了一聲,咬著她耳垂含糊說道:“你膽子有那么小嗎?氣我的時候,甭提有多囂張了!”
柳其華在他臉上輕拍了一掌。
“老實點!別沒事總占我便宜,接著看戲。”
兩人在樹上看得起勁。穆念慈對這一切并不知曉。她受完顏康所托,找得就是這幾個骷髏頭。
從懷中取出完顏康的腰帶,伸右手去拿最上面的那顆骷髏。
穆念慈心里害怕,手臂微微發抖。剛一摸到,五個手指恰好陷入骷髏頂上五個小孔。
這一下全然出乎她意料之外,就像骷髏張口咬住了她五指一般,她伸手一甩,卻將骷髏頭帶了起來。
穆念慈大叫一聲,轉身便逃。奔出三步,才想到全是自己嚇自己,不禁失笑。當下將腰帶放在三顆骷髏之上,再將頂端一顆壓在帶上。
穆念慈的一舉一動,兩人看得清清楚楚。
柳其華靠在黃藥師身上,仰頭問道:“你猜,她放在那兒的腰帶是誰的?”
黃藥師嫌問題簡單,沒好氣地答道:“還能是誰,肯定是她的小情郎。不然,哪個女人能隨便拿個男人的腰帶出門。”
“你怎么知道?難道你的腰帶也送過哪個女人?”
黃藥師斜了斜眼,忽然詭異地笑道:“要不,現在把我的給你。”
柳其華不甘示弱。
“好啊,我來。”說罷,伸手去他腰間。
黃藥師連忙制止,一指下面。
“你看,有人來了。”
柳其華望去,只見穆念慈身后多了一人,儒生打扮,手揮折扇,神態瀟灑,正是歐陽克。
瞧歐陽克死性不改,對穆念慈先是輕薄,后是戲耍,猶如惡貓捉住老鼠,故意擒之又縱、縱之又擒的以資玩樂一般,不覺有氣。
“阿固,你出手教訓教訓這個淫賊,怎么樣?”
黃藥師眸光一凜。森然道:“莫非他對你?”
柳其華擺手。
“呃,總的來說,刺殺完顏永濟的時候,他試圖想幫我。而且我說過,承他這個情的。”
黃藥師“哦”了聲,便沒有了下文。
“什么意思啊。”柳其華作勢欲怒。
黃藥師無奈,只好解釋。
“灼灼,再等等。你急什么?我教訓他不難,但我怕那兩個孽徒看見了,不敢露面。我還怎么清理門戶?”
“干么非要清理門戶?要是你徒弟知道錯了,誠心改過,你就原諒了吧?”
“哼,你知道什么?他們犯的可不是一般的錯。”
“得了吧,我看呀,最錯的人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難道是我?!”
柳其華張了張嘴,并沒出聲。她知道,有些傷人的話一旦出口,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兩人重逢以來,第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