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在半空中響起。一條救生梯從天而降。

邵野從睡夢中驚醒，抬頭仰望天空。竇樂扶著樹，艱難的站起身。

邵野左右搖晃快散架的身體，用拳頭狠勁地砸著，自己勞累過度的頸椎。沖著戰友一揮手：

“老樂，胖子，快點召集兄弟們，準備干活了！”

“嘟嘟嘟”的哨聲，在羅云亮的嘴里響個不停。

聽到哨聲的野戰中隊戰士們，拖拽著不聽使喚的身軀，拿起工具，快速地奔向集合地。

地震把公路破壞了，原本寬闊的公路產生大量裂縫，縫隙幾乎是垂直的，最中間的真空地帶，幾百輛車被困在那里，動彈不得，這其中也包括機動師的官兵們。

所有的人和車都在焦急地等待著，或佇立、或踮著腳，看著機動師官兵架橋、鋪路。

邵野爬上一堵斷壁，舉著望遠鏡，向遠處眺望一會兒，便縱身躍下，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走向指揮所。

“報告”

“進來”

“有什么事說吧！”

“郭中隊長、王大隊長，小鎮里情況基本上已經摸清了。”

“根據各班匯總資料顯示，鎮中間地帶形成了一個陡坡，陡坡隨時可能因為余震而坍塌，陡坡上有幾百人，大多數都是留守老人、婦女和孩子，要想把這些人從鎮子里疏散出來，非常困難。”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中隊長，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我們利用有線兵拋線……”

“你說說看。”

“首先我和竇樂，爬上靠近鎮中的老楊樹，固定好繩索，讓整個中隊的戰士們用安全繩和身體搭建個扶手，讓被困群眾扶著慢慢走下來，然后再由直升機接走。“

“好！我命令五中隊所有班長帶著自己所屬班，聽從邵野的指揮，搶救鎮中群眾。六中隊全體人員攜帶工具營救公路上被困的人群，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是，堅決完成任務！”

邵野大膽的構想，得到了中隊長和副大隊長的支持。

野戰中隊的士兵們雖然很累，但是聽到救人任務緊急，情緒很亢奮。

…………

楊國強站在雷達車頂，透過望遠鏡，看到外甥踩著殘垣攀上老楊樹的身姿，心中既開心，又暗自捏了一把汗。

陳征拽著康定國的手，攀上了雷達車頂，接過望遠鏡，看了一會兒。

拍著楊國強的肩膀，舉起了大拇指，淡淡一笑：

“小楊，你外甥很勇敢嘛！你舍得嗎？”

楊國強一轉頭，立正敬禮。

“舍不得也沒辦法，誰讓他是軍人，軍人就該勇往直前。”

“小楊，你就會挑好的說，我看你外甥不錯，等他學習完畢，調我那里當警衛員吧！”

“這個……我說的不算，我外甥歸定國管啊。”

康定國用眼角余光斜視了一下，馬上立正答到：

“這個我同意，但是我們要征求士兵本人同意，這個小子很有個性，陳文杰的面子都沒給。”

陳征點點頭，拍手叫好。

“好樣的！我就喜歡有個性的警衛員，腦子靈活，不像那些老實巴交的兵，太愚笨！一會兒我去問問他，愿意不愿意給我這個老頭子當警衛員。”

楊國強沖著康定國，一使眼色。兩人走到一邊，楊國強開口道：

“我看老首長，也得碰一鼻子灰，我那外甥個性太強……”

“誰說不是那？我看是你給慣壞了。”

“老康，你這話說的，我慣著就不會讓他下新兵連了。再說，現在慣著他的，不值我一個吧，我聽你警衛員說，你這大師長親自送罐頭。”

“我就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我怕我女兒心疼，我就送了幾盒，你是真送啊……”

…………

邵野和竇樂相互配合，將繩索捆緊綁牢之后，沖著野戰中隊的戰友大喊：

“同志們，過來搭人梯，堅持堅持再堅持，今天中午吃牛肉。”

一句打氣的話說出，野戰中隊的士兵像野狼一樣紛紛跑過來。十分鐘后，一條生命人梯凌空而起。

被圍困的群眾熱淚盈眶，排著隊踩著生命人梯走到安全地帶。

一個滿臉淚花的中年婦女，一邊哭，一邊撥開人群，口中不斷呼喊著：

“曉曉，曉曉，我的乖女兒，你在哪里啊？”

“有人看見我的女兒嗎？”

“王大媽，李大爺，你們看見曉曉沒有……”

那個被叫做曉曉的女孩，此時正一個人蹲在陡坡的側面，用樹枝畫著眼前的悲慘景色。

邵野站在樹上，聽見下面一陣嘈雜，細問才知道，還有一個小女孩沒有下來。

他向楊樹的最高處爬了一下，用腿夾住樹干，向陡坡方向遙望。

“我看到了！她在側面，誰上去把她抱下來。”

“我去”

“哎呀我靠”

“死……羅胖子”

“你該減肥了”

“你想踩死兄弟們……”

“是誰踩斷了我的腰？”

羅云亮一聲大喊之后，便飛一樣地踩著人梯，爬上陡坡，身后留下一路哀嚎。

羅胖子抱起仍在玩耍的小丫頭，回到人梯上時，邊走邊喊：

“兄弟們，堅持住了，最后一個了！”

站在雷達車上的三位將校，放下望遠鏡，相互扶持著準備下車。

就在這時，雷達車上下顫抖，緊接著開始左右搖擺。

康定國一把抓住車上的楊國強，大聲吼叫：

“不好！是余震……你抓住車梯，不要松手。”

大地顫抖了三分鐘，停止了咆哮，雷達車上的三位將校，相互看著彼此臉上的塵土，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楊國強下意識地站起身，向陡坡方向望去，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脫口而出：

“啊……外甥……”

聽到楊國強的呼聲，康陳兩位首長也迅速跳下車，向小鎮中間跑去，在他們身后的警衛連則機械式地跟隨。

當兩位將校抵達目的地時，小鎮中間那棵像傘一樣的老楊樹，已只剩下半截樹樁，棕褐色的高大粗壯枝干，撒落一地，占據了生命人梯的位置。

陡坡已經看不到蹤跡了，一地塵土伴隨著中年婦女和女兒抱頭痛哭而變得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