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的聲音傳來，周妍的手機，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電量。屏幕上的光澤，漸漸地變成了黑色。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顯得蒼白無力。

電話的另一端，周羽望著遠去的列車，心中暗暗祈禱著。至于內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飛馳地列車，載著傷痛的邵野，回到了鶴城--這座東北重鎮。

“咝”火一樣的灼熱，在他的心坎上，深深地刺下。

在冰城的縮影，漸漸模糊的瞬間，他進入了夢鄉。

在夢里，邵野的腦海里出現了幾個瑣碎的片段：一個看不清容貌的女孩，在寬敞的教室里獨自哭泣。一個西裝革履的帥小伙站在門口深情地望著，最后女孩與帥小伙相依在一起；一列飛馳的火車，在原野上飛奔。與相鄰列車交錯時，他清楚地看見車窗里，映著周妍的身影；而他自己卻蹲在兩道鐵軌之間，維修著信號設備。

“啊...不是真的！”邵野從夢中驚醒，額頭上、臉上全是汗珠。

“查票了，請各位旅客，配合一下......”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將他從夢魘中拽回現實場景。

查票員葛小奇進來了，依據慣例，他要求每一位乘客出示證件。邵野沒有抬頭，從口袋里掏出工作證，遞給葛小奇。葛小奇仔細端詳了一陣之后，顧不得其他旅客驚訝的目光，直接抱住邵野。親切地說道：“三哥，是你啊，好久不見了。”

“小奇？你怎么會在這節車上？”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你不是應該在軍培基地嗎？怎么回來了？這腦袋怎么了？讓誰給開了！”

葛小奇連珠炮似地問話，讓邵野一時語塞，竟然無言以對。

“四哥，你先休息啊，我先查票，一會兒我在過來看你。請各位旅客配合一下，查票了。”

“小奇......”

“怎么了？四哥？”

“制服真帥！”

“那是...哈...回頭聊。”

............

北國鶴城

剛剛下班的楊瀟，穿著一件較厚的粉色咖啡色外套，下身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所有路過她跟前的人，都會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多看兩眼。

“這女孩真美！姐姐真有眼光。”陽光照在曹陽的臉上，未能帶來一絲溫熱，卻將他的身影，映得高大起來。

曹陽雙手插兜，蹲在紡織廠的門口花壇上，嘴里歪叼著一根，即將燃盡的香煙。

“額...那個就是和我相親的對象嗎？怎么看上去，像個小流氓。”這是楊瀟第一次對曹陽的肯定，也是最令她厭煩的一面。

于是她加快了腳步，在曹陽的目光注視下，匆匆溜走。

曹陽看著遠去的麗影，腦袋耷拉下來，心中暗笑：“怎么會是這個呢？我怎么會有這么好的運氣，不過這女孩，要是給我做老婆，還真不錯，至少下一代的基因會非常聰慧。”

楊瀟走了幾步之后，再次回頭凝望，卻發現曹陽傻笑的樣子。

“真是可惡，誰給我介紹的這人？我得回去好好說道說道。”

等到紡織廠大門關閉的時候，曹陽才緩慢地站起身，扭了扭腰肢，向來時的路走去。

回到家的楊瀟，拿起手機，撥通了介紹人的號碼。

“曹姐，你給我介紹的是什么人啊？我不同意。”

“怎么了？妹妹，不合你的心意嗎？”曹熙不解地問。

“那簡直就不是個好人，樣子太可怕了，不會是壞人吧。”楊瀟厭煩的說。

“妹妹，這個人那，不能光看表面。其實我弟弟還是蠻好的，只是剛剛退伍回來，還不適應這個環境，我回去批評他一下。”

“曹姐，他...他是你弟弟......”

“是啊，你以為呢...我會把什么人介紹給你。”

“沒事了，謝謝曹姐。”

掛了電話的楊瀟，淺笑了一下，嘴角微微揚起。又歸于平靜地，想起花壇前的那個混混模樣的男孩，臉上一片緋紅。

至于后來的劇情，當然是濤聲依舊了。每當楊瀟向邵野等人，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會說：“我當初是半拉眼珠子都沒瞧上曹陽，誰知道他居然這么好。”而邵野覺得這正是硬了那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

“各位旅客，油城到了，請下車的旅客，自覺排好隊伍。帶小孩的旅客，請您帶好自己的物品，以免擁擠導致摔傷。下次旅行，我們再見。”

米靜慵懶地放下麥克風，活動了一下四肢之后，戴上帽子，走到車廂門口，長吁了一口氣。

火車廂里，排著長龍的乘客們，從這一站下車了，他們拉著笨重的行李，高聲叫著，喊著，推搡著，人聲鼎沸。

這時，葛小奇出現在了米靜的身旁。看著這個長得令人著迷，皮膚白皙，鵝蛋臉，尖下巴的女孩，那一刻葛小奇整個人都醉了。

米靜準備返回播音室的時候，看到了正在發呆葛小奇。葛小奇最有魅力的便是那雙眼睛，一雙可以隨時調動愛憎分明的眼神，或善良清澈或邪惡鬼魅。但這一切在米靜的眼里，似乎不太感冒，她對這個新來的實習生，沒有太多的好感。

而葛小奇卻顯得十分殷勤，將一盒沖好的方便面，遞到她的手里。

“趁熱吃吧，一會兒涼了。列車晚點，回家會很晚的。”

“你......”

沒等米靜拒絕，葛小奇已經走開了，只留下一道暖流。

接過方便面的她，安靜地坐在播音室內，兩眼茫然，沒有焦點，一顆心皺皺巴巴。

火車頭再次開動，如火龍憤怒地吐著發亮的火星，沉重地喘著氣，沖破黑暗，沿著鐵軌，駛向夜色蒼茫的北方。車窗外的風景，飛速的從邵野眼前掠過，像是總也抓不住的時機一樣，這一刻他又想起了周妍。

“您好，請問這里有人嗎？”又是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

邵野睜開微閉的雙眼，緊盯著面前的藍色制服，一股沖動的念頭，讓他有了想站起來的欲望。

來人正是李軍，他伸出大手，按住邵野的肩膀，關切的說：“四弟，快躺下，這頭怎么搞的，還掛彩了。回來了也不打電話通知一下。”

“三哥，你也下站段實習了?”邵野回道。

“是啊，技校只有兩年，不像你們中專，要三年。你還不知道老六也在車上吧，我把他給你叫來。”

“剛才第一次驗票的時候，我就看到小奇了，現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應該是打掃衛生去了，列車員很辛苦的。吃飯了嗎？我給你買盒泡面去。”

“現在不想吃，我就想安靜地躺會兒。”

“那你先躺著，我再找一個沒人的車廂。”

“三哥你干嘛？”

“沒事兒，前面硬座車廂里，有個生病的旅客，我在幫他找個安靜的鋪位。”

“那快去吧。”

“我先忙去了，一會兒下車我們一起去吃飯，再把其他兄弟叫來，我們聚聚。”

“好的......”

看著戰友們身上的制服，邵野的心中，泛起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快點下站段實習，穿上這身漂亮的制服。

硬座車廂里，人多的下不去腳，一群來自全國各地的旅客。在擁擠的移動人潮中，尷尬無奈。

汗臭夾雜著腳臭，混合的氣味，正慢慢侵襲著整個車廂。還有一些怨聲載道的聲音，發出極不和諧的聲音。

............

冰大校園

玻璃窗上漱漱而下的水珠，模糊了室外極寒的夜空。周妍撫摸著自己紅腫的雙眼，打開更衣柜中那本厚厚的日記，多年來，所有讓自己銘記于心的事情，都寫在了上面。

此時的心境變化，漸漸磨滅了她最初的熱忱。也許連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傷得如此徹底。

翻開塵埃的記憶，看著依然清晰的合影，她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舊時光。

故事還是那個故事，情節還是那個情節。

“怎么可能？不會的！”她努力回想著當初的美好，卻越來越想不起來。“難道是幻覺？”朦朧的睡意里，她的思緒中，不斷回旋著破碎成片的畫面。

“撲通”一聲，周妍被重物摔在地上的聲響驚醒，聲音是從章琪的床鋪傳過來的。周妍朦朧而疲乏的目光里，隱約看到淡淡的月光，照射在寢室內的畫面。

“小妹，醒醒，怎么睡到地上來了。是不是做了噩夢，來到三姐的床上，我摟你睡。”

周妍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內心中也泛出一絲傷感，回想自己何嘗不是害怕孤寂。

第二天清晨

“三姐！起床了嗎？”章琪端著早點，從外面回來，額頭前被風吹亂后的發絲，如麻參差在圍巾間并夾著霧氣。

“出去怎么沒帶傘，你頭上都是水珠。”周妍走過去幫忙整理。

“別管了，快吃吧！”顯然她絲毫沒有在意。

“穿這么少，不冷嗎？”

“你不該這么問我，你多穿點吧！別感冒了。昨晚哭了半夜，我都被你哭到地上去了。”

“我以為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三姐，別哭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活人不是有的是嗎……”

“但是......”

“吃吧，別瞎想了，我們還要學習，不是嗎？”

“邵野！”她在心里又想起了這個名字，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走了，不和自己道別。

她望著窗外的天空，這座城市很大，大得一眼望不到邊，她知道自己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獨自聽喜歡的歌！如此，日復一日。

火車上，半夜里，沒有心事的人都睡著了。邵野半閉著眼睛，靠窗蜷縮著。

一股暖流在他心頭往上竄，幾顆眼淚在往下掉。其實，兩個人感情很深，但是為何相處久了，就會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經不起時光的考驗，難道是愛的太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