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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何事瞎我眼

  • 大秦第一卿
  • 亮已無計01
  • 5186字
  • 2017-12-13 21:13:59

咸陽城外,一行車馬搖搖而至,隨行侍衛(wèi)身披鎧甲,隨著起伏不斷的步伐發(fā)出陣陣鏗鏘的金屬聲。

準(zhǔn)備入城的百姓紛紛回望,見到被侍衛(wèi)圍在中間的那輛華貴車攆,便是停下入城的腳步,很自覺的分列左右,讓出了一條頗為寬闊的道路。

看守城門的什長和他的幾個手下急忙恭迎出去,唯唯諾諾地側(cè)立在旁,不敢高聲半句。

待一行車馬盡數(shù)進(jìn)到城內(nèi),人群又很快地排好了隊伍,等待接受入城時的檢查。此時,某個兵卒耐不住好奇,便是小聲嘀咕著問到身旁的什長。

“喂,老大,剛才那車?yán)镒氖钦l呀,這幾日風(fēng)聲鬧得這么緊,城尉大人可是下了嚴(yán)令,除了大王攆駕,任何馬車出入王城都必須接受搜查,你怎么...?”

什長當(dāng)即一個巴掌呼過去,即使馬車隊伍已經(jīng)漸漸走遠(yuǎn),他卻仍不敢太過大聲,只是壓低了嗓子吼道:“你個不怕死的玩意兒,你知道那是誰么?”

“不、不知道。”兵卒被扇了一巴掌,委屈地捂著臉搖了搖頭。

“咳,你不知道也不奇怪,畢竟你才來幾日。”什長嘆了口氣,然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到,語氣中帶了幾分惶恐:“那可是呂侯爺!”

“呂...呂侯爺?”兵卒怔了一下,捂在臉上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

一行車馬穿過兩條大街,然后停在了一座府邸之外,府邸高匾闊庭,坐在車內(nèi)的少年見隊伍已經(jīng)停下,旋即推開車簾朝外看去,映入眼里的是一堆密密麻麻卻站得十分整齊的人群,這些人正齊齊地看著自己,樣子似乎有些驚訝。

“這些人,都是你的門客?”少年問到。

“是的。”少年的身后傳來一個厚重的嗓音。

“我跟他們一樣嗎?”

呂不韋頓了頓,說道:“不一樣,這些人只是門客,而你,是我文信侯府的少庶子。”

“少庶子是什么?”

聽著少年稚嫩的聲音,呂不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片刻后,他拉著少年下了馬車,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所有人說道:“這個少年叫甘羅,自今日起,甘羅便是侯府的少庶子,爾等不可怠慢。”

“諾!”

——————————

少年的爺爺,曾經(jīng)是一個在秦國舉足輕重的人,他叫甘茂,十幾年前,他在大秦朝堂的職位就跟現(xiàn)在的呂不韋一樣。

文信侯府擁有三千門客,一個十二歲少年的到來并不會引起多大漣漪,少庶子的名頭聽起來很高,地位與侯府最被器重的幕僚相差無幾,但事實上,無論是那些被器重的幕僚,還是剛加入?yún)尾豁f麾下時日不多的無名劍客,都沒怎么把甘羅放在心上。

對于他們來說,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完全不會影響到他們依附著呂侯爺平步青云的道路。

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鬟站在院中,見侯爺帶著一個少年過來了,便頷首行禮:“侯爺。”

呂不韋將手放在甘羅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指著前面的一棟屋宅道:“羅兒,這便是你的住處,她們兩個是服侍你日常起居的丫鬟,”

甘羅嗯了一聲,支支吾吾地悶了一會兒,才勉強(qiáng)擠出來兩個字:“謝謝。”

這個異樣的舉動讓兩個丫鬟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滿是詫異。

呂不韋倒是不覺有恙,反而寬慰道:“羅兒不必太傷心了。本侯曾受你祖父的莫大恩惠,如今你的爹娘在臨終前將你托付于本候,本侯定待你如親長,這里,便是你的新家。”

少年一怔,暗暗思考一陣后,他才明白過來,這具身體的爹娘已經(jīng)逝去,那個叫甘羅的靈魂已經(jīng)不知飛往何處,現(xiàn)在甘羅身體里住著的,是一個來自于二十一世紀(jì)的全新靈魂。

甘羅定了定神,躬身行一輯禮:“多謝君候!”

幾日后,甘羅漸漸熟悉了這個時代的一些事物,過程中自然也鬧過一些笑話。

在別人眼里,甘羅自幼奇聰,是名相之后,但一場大病過后來到咸陽,卻是大字不識一籮筐,一斤不知多重,一里不知多遠(yuǎn),這樣的智慧,甚至連一個普通小兒都比不過。

在那些常住侯府的門客的口中,有著這樣那樣的說法,什么中邪、相思成疾、病壞了腦子之類的,于是乎有些人看甘羅的時候,便情不自禁地帶了一種憐憫到心坎里的目光。

聰明又可愛的小甘羅,傻了。

甘羅一個人坐在臺階之上,仰望明朗的晴空,心情卻有些灰暗。機(jī)緣之下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甘羅首先想到的便是該怎樣生存下去。

如果那些歷史記載沒有錯的話,呂不韋會在與嬴政的爭斗中失敗,飲鴆自殺,而呂不韋的門客,將會有很大的一部分被發(fā)配苦寒之地,甚至有的會被夷滅三族。

甘羅想擺脫這棵終將被雷霆擊倒的大樹,但現(xiàn)在不能,現(xiàn)在的甘羅還只是一顆稚嫩的幼苗,他必須先在這棵大樹的庇佑下盡快地成長起來。

午后的陽光溫暖而輕巧,曬得人心情舒暢,甘羅起身離開臺階,開始漫步在庭院之中的走廊上。

不遠(yuǎn)處聚了一堆人,見到忽然出現(xiàn)的甘羅,便齊刷刷地將目光聚攏,眼神并不友好。

甘羅以為遇到了什么麻煩,但轉(zhuǎn)念一想,憑著自己少庶子的身份,即便是遇到了麻煩,在侯府里這些人還不敢拿自己怎么樣。

甘羅索性在走廊的欄桿上坐了下來,作出一副笑嘻嘻的樣兒,也盯著那幫人看。

啪...!

一個黑臉虬髯的壯漢夢迪將手掌拍向石桌,目光兇狠得像一頭餓狼:“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能值得起侯爺花幾百兩黃金救他?!俺不服,不服!”

“沒幾百兩,也就一百多兩而已。”

某人酸溜溜地搭了句腔,惹得那虬髯漢子更加窩火了。

其他人看著虬髯漢子攥緊了拳頭青筋暴現(xiàn),便趕緊勸解道:“你跟那小娃子較什么勁,他祖父是誰你不是不知道,心放寬些。”

“放他娘的臭屁!”虬髯漢子鼓著一對牛眼睛怒斥道:“那甘茂以前是左丞相又如何,現(xiàn)在不過是一介叛臣,連自己孫子都不敢回來探望的孬種!君候若不是想借著這個小屁孩兒的關(guān)系拉攏甘茂,這小屁孩能活到現(xiàn)在?”

“噓...小聲些,那小娃子可就在那兒呢。”

虬髯漢子將頭一扭,噴得旁人一臉唾沫星子:“他現(xiàn)在就是個傻子,你們這幫慫貨怕啥?想當(dāng)初有人刺殺侯爺,還是俺給侯爺擋了一記毒箭,腰下的窟窿現(xiàn)在都好不了,侯爺可能替我便求名醫(yī)花那么多金子看病?”

說到此處,其他人便啞了聲,似乎找不到什么話來勸慰了。

但見甘羅仍是一臉純真無邪笑嘻嘻的模樣坐在欄桿那里,心里也不在意這傻孩子會聽得懂他們在說什么,更別提會在侯爺那里告他們的刁狀。

虬髯漢子惡狠狠地嚷了許久,怒拍石桌的聲音是一次比一次響,本以為被甘羅瞧見能夠嚇唬嚇唬他,卻沒想到那屁大點的小孩兒愣是笑嘻嘻地看了半天,沒有一點懼怕的意思。

漸漸地,許是虬髯漢子想通了,因為這股氣急敗壞的勁兒只能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歇火過后,那幫人話鋒一轉(zhuǎn),談天說地談到了一個甘羅熟悉的名字。

“西市口有個叫嫪毐的家伙,你們知道么?”

第二章:何事瞎我眼

“呃...你說的是那個賣藥的?”

“對,就是他。”

“聽說,侯爺也招了他當(dāng)門客?”

某個精瘦男子邪魅地笑了笑,瞧了瞧四周,只有個傻孩子坐在對面走廊欄桿上,并無他人,便放下心來開了口。

“姓嫪的就是個地痞流氓,在西市的名聲一直不好,要說他那蹩腳貓的功夫,也就能欺負(fù)欺負(fù)老弱,你們猜猜,侯爺找這種人當(dāng)門客為了什么?”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大概是想不出什么門道,便急沖沖地問道:“少賣關(guān)子,有屁就放。”

精瘦男子當(dāng)即眼睛放光,臉上掛著幾絲淫笑:“那天我在西市口可是看過他的表演,姓嫪的家伙別的不行,有樣?xùn)|西卻真叫一個不得了。”

話音一落,精瘦男子又四下看了看,然后讓其他人圍攏過來,小心翼翼地附耳講了幾句。

須臾,聚在一起的六七個男人轟然大笑。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虧你小子想的出來,哈哈哈哈...”

精瘦男子趕緊遞給眾人一個眼色,皺了下眉頭輕聲說道:“可別到處亂講,出了事我可不認(rèn)啊!”

甘羅走了,出了府門之后,徑直朝西市口走去。路途不遠(yuǎn),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拐幾個彎便到。

咸陽的西市是個奇怪的地方,賣器物、賣藥材、賣才藝,賣小吃,甚至于賣兒女的都有,包羅萬象卻又魚龍混雜,嘈雜著各式各樣的聲音。

在這個時代,很多時候只要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賣什么似乎都不犯法,就像市口兩個立柱上刻的字一樣—各取所需/童叟無欺

甘羅收回了尋找的目光,在路邊的某處攤位上停了下來,擺攤的是一位白胡子白頭發(fā)的老頭兒,瞇瞇眼,嘴角一顆大痣,痣里長出來一根又粗又黑的毛發(fā),模樣挺滑稽。

“老爺爺,西市口是這里么?”

老頭兒倚在竹席上,也沒瞧上甘羅一眼,只是舉起碩大的青銅酒壺嘬了一口,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西市口的確是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在這里分流,分別從三個方向涌入龐大的咸陽西市。

不過嫪毐并沒有出現(xiàn)。

閑著也是閑著,甘羅暫時也不準(zhǔn)備離開,便隨意地坐在了攤位旁的一處臺階上準(zhǔn)備等上一會。

從內(nèi)心深處來講,大秦第一猛男—嫪毐,他的表演,甘羅的確很感興趣,就是不知道這表演要不要錢。

攤位上有許多的物件兒,等待之中的甘羅有意無意地的擺弄著,漸漸發(fā)現(xiàn)這些物件兒似乎還挺有趣。

一堆木頭疙瘩精修雕琢,然后組裝成一個個模樣各異的奇巧之物。

上好發(fā)條便能展翅高飛的雀鳥,可以一瞬間變幻臉譜的木頭小人,按下開關(guān)就能蹦上好幾尺高的癩蛤蟆...

甘羅很懷念童真,也不排斥童趣,回憶起小時候擺弄過的那些玩具,一時手癢,玩得十分興起,笑起來的聲音就像風(fēng)中搖曳的銀鈴一般。

突然,耳畔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甘羅應(yīng)聲望去,只見市口的人群散開了一個大口子,所有的女人一溜煙地全不見了。

一個身材高大,滿臉胡渣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肩上扛著一個直徑五尺的桐木車輪,腰間的麻袋看起來沉甸甸的,也不知裝了些什么東西。

“來來來,看表演了啊,好看不要錢啊...”

甘羅從臺階上跳了下來,揮舞著小手臂沖了過去。

女人們跑光了,小孩兒似乎也不見了,甘羅除外。

相反的是西市口在片刻之后又迅速的聚集了一堆人,將嫪毐圍在里面,然后像是喝彩般的吆喝起來。

“喲,這回還換了個大家伙,你行不行啊?”人群中有人擠眉弄眼地發(fā)問到,引出一片笑聲。

緊接著,更多的人嚷嚷起來,將現(xiàn)場的氣氛推得越來越高。

“姓嫪的,一會兒閃了腰可沒人扶你...哈哈!”

“閃了腰還算輕的,你要是把那玩意兒給弄折了,可真要笑死人的,哈哈哈哈!”

嫪毐將桐木車輪往地上一立,從腰間抽出一根白布條來,大喇喇地道:“笑話,我姓嫪的沒點實力敢拿這大家伙玩?!”

嫪毐揚(yáng)起眉角,特意在‘大’字上加了重音,說話間,他已松開褲衩,露出了那根引以為豪的東西,然后慢騰騰地用白布條將它包了起來。

“都瞧好了啊,不用羨慕,更不用自卑。”嫪毐越說越起勁,桐木車輪旋得也越來越快,“吃了我的九陽大補(bǔ)丸,你們都可以這么厲害,服不服,就問你們服不服!”

這一瞬間,甘羅覺得自己瞎了,是被這番不可具述的奇葩場面給辣瞎的。

五尺長的桐木車輪在嫪毐老二的揮舞下甩得跟呼啦圈似的,場上排山倒海般的掌聲、大笑聲、歡呼聲、口哨聲...瘋狂地轟擊著甘羅的耳朵。

一個人的老二能夸張到這種程度,很難想象他在床上的功夫得是有多么多么的恐怖!

甘羅本來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但他還是被震撼到了,而且被震撼得腦子發(fā)懵。

甘羅趕緊將手指塞進(jìn)耳朵眼兒,閉上眼睛轉(zhuǎn)身欲走,如果再多看幾眼,得了些奇奇怪怪的病,在這個發(fā)燒感冒也能死人的時代找誰醫(yī)去?!

“咦!這里居然還有個小娃娃,快來看、快來看吶。”

甘羅感覺腦袋被撞了一下,然后鼻子里飄進(jìn)來一股濃烈的汗臭味。

七八個莊稼漢子擋在前面,笑得前俯后仰,唾沫橫飛。

甘羅后悔了,剛才一溜煙地鉆進(jìn)來,現(xiàn)在卻想從這水泄不通的人堆里擠出去,哪會是那么容易的事,畢竟自己才是一個十來歲的娃娃,這些彪形大漢橫在自己面前就如一堆堆肉山一樣。

甘羅無奈,作出一副懵懂小羊誤入狼群的可憐模樣,想博上那么一點同情心。

可是自己還是錯了,錯得太離譜。

嫪毐停下了表演,將大輪子隨手立在一旁,撈起褲襠,然后一臉淫笑地向自己走來。

“小兄弟干嘛走哇!莫不是被你嫪哥哥的東西嚇著了?”嫪毐邊說話便扯著褲腰帶。

甘羅巴巴地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欲哭無淚...

滿臉胡渣的嫪毐走路時痞氣十足,咧開嘴嘿嘿地笑了兩聲又道:“看小兄弟有緣,這九陽大補(bǔ)丸免費(fèi)送你的幾顆?”

甘羅沒有答話,也不知道怎么答話,只是一臉懵逼地怵在那里,祈求上天的庇佑,庇佑自己能趕緊離開這里。

圍觀的人還在笑,只不過引他們笑的已經(jīng)不是嫪毐的表演了,而是這個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小毛孩子。

“我說嫪毐啊,我要是這孩子他爹,非得割了你舌頭不可。哈哈哈哈...”

甘羅憋屈,活了兩輩子這是頭一次被人看稀奇一樣的圍在人堆里。

“咦...這不是侯府里的那個叫甘羅的小娃娃么?”

須臾,圍觀的人群仿佛豁然開朗一般,全都反應(yīng)了過來。

呃,得救了。甘羅內(nèi)心暗暗慶幸到。

但甘羅還是錯了,侯府少庶子這個名頭并不能拯救他。

人群之中又爆發(fā)一陣大笑:“喂,姓嫪的,這就是你不仗義了啊,你不也是侯府的門客么,論資排輩你可在這小娃娃的后邊,送幾顆算什么事,索性一口袋全送得了。”

甘羅愕然,仰天暗自咆哮:天吶,我認(rèn)錯,我悔過,你們放過我吧,我要回家...

興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一個可愛的小娃娃被一群大老爺們戲弄,當(dāng)甘羅定了定神之后,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方才還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轉(zhuǎn)眼就全沒了影。

甘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到了嫪毐正在被幾個巡邏士兵訓(xùn)斥。

“西市口是你干這行當(dāng)?shù)牡胤矫矗靠鞚L快滾,下次再看見你,本兵爺非...”

當(dāng)兵的話說了一半便咽了回去,因為嫪毐根本沒鳥他,此刻他已經(jīng)將手背在腦后,大搖大擺地走遠(yuǎn)了。

未幾,西市口又恢復(fù)了各色人群潮流涌動的熱鬧模樣,甘羅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又在那個白胡子老頭兒擺攤的地方找個臺階坐了下來。

攤位還在,玩具還在,可老頭兒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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