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很快回憶起小時候父親教她摩斯碼時的情景。基本的原理掌握后,父親為了加深她的印象,曾一度用黑白色的圍棋子給她留言,所以她記牢的第一組摩斯碼的含義便是她的名字。而這些咖啡杯,排在最前面的這幾個可不就是“雨辰”嗎?接下來幾個的意思是……“危險”?當時父親曾反復跟她強調過這組編碼,讓她一定牢記在心,這莫非是父親留下的?父親不是已經離開了嗎?即使沒走,也應該可以當面告訴她或者打電話的啊……莫非父親遇到了危險?無法以正常的渠道通訊?她急忙撥打了父親的手機,果然依然是關機。剩下的這幾個是什么意思???她完全記不清楚了,急忙上網搜索,終于查到是“待續”的意思。所以,這吧臺上的咖啡排列想要給她傳遞的消息是:雨辰,危險,待續。
她想起父親曾做過一個小玩意兒集成到自己的手表上,用來預約控制這個大廳吧臺和家里膠囊咖啡機的飲料供應。最初他是因為一個冬夜出差回家想要喝熱巧,而不得不先等了許久,后來他出于惡作劇的心理,將那個小玩意兒做得極為隱秘,還嵌到了他的手表上,不知道的人完全注意不到。父親還曾得意洋洋地給她講過一個故事:他帶一個大客戶去基地洽談合作,路上,他吹牛說自己已經研究的芯片已經可以將腦電波直接轉換為電信號,用來遠程控制機器人,為了給那個客戶演示驗證,他把手機交給對方,讓對方點一杯想喝的熱飲,說自己已經通過腦電波讓吧臺的機器人提前為他準備好了。當時他就用這手表上的小裝置偷偷搞了鬼,結果還真把客戶唬到了……父親講這件事時的表情非常罕見,像個小孩子一樣,可愛極了。
她看了看時間,離開基地,到隔壁去同律師簽訂交接手續。她幾乎是以敷衍的態度完成了全部手續的辦理,然后焦急地返回剛才的大廳,等待信息中的待續內容。
在無人飲用它提供的飲品的情況下,超過一個小時Mary就會將它們收拾處理掉。雨辰回來時是10點半,因此吧臺上的杯子數量已經發生了變化,新的內容是:雨辰,危險,危險,待續。
大概父親料到她肯定會來吧臺,但又不確定究竟是手續之后還是之前,于是便設定了這兩組意義相同,但略帶區別的信息吧。
她只好繼續等待。
這一周沈雨辰一直都沒有聯系廖宏宇,只是在他給她聯系時簡單地假裝若無其事地回復一下。她被父親告訴她的這個秘密困擾著,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告訴宏宇,告訴的話,到底又該保留多少。
兩個人都對這份感情格外珍視,但也因此他們的舉動反而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想讓彼此的關系基礎更加穩固,擔心任何冒進會帶來不好的后果。他們的關系最近正處于升溫的階段,雨辰害怕不說以后會失去宏宇的信任,然而又怕說了會直接失去他,這讓她分外矛盾,不過廖宏宇最近剛接了一個項目,確實有些忙,所以兩人這一周甚至都沒有見面。
但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覺得還是該找廖宏宇商量一下。
沒想到電話居然沒打通,他大概還在忙著吧。于是雨辰給她發了消息,簡要地把父親到外地去了,可能遇到危險的情況跟他描述了一番,然后等他回電話。
與此同時,蘇曼找到了陳秋平:“沈潤隔壁的小丫頭跟我說昨天夜里聽到門外有動靜,然后看到你從沈潤的屋子里出來了?”
陳秋平的心頓時一沉:壞了,被發現了……兒子怎么辦,會被牽連嗎……
蘇曼見陳秋平沒有做聲,繼續說道:“看來果然是你。”
出乎陳秋平的意料之外,蘇曼不但發火,反而換了種很和氣的語氣,接著說:“看來我的計劃很有效……”
陳秋平一臉迷惑。
“你以為全國那么多的神經外科的大夫,我為何偏偏選中你嗎?只是巧合嗎?”蘇曼注意到陳秋平臉上的疑惑越發濃了,于是解釋道,“因為你曾經欠過沈潤的人情啊……他認出你的話肯定會想讓你幫他逃離吧?”
陳秋平急忙解釋道:“我只是想從他那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才答應去找他的……別的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不想讓兒子冒太多風險……”
“不用擔心,護犢之心嘛,很正常的。我猜既然他想讓你幫他,肯定會告訴你一些我沒有說過甚至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你知道我最瞧不起他這種畏死之徒,他的話我是不會信的?!标惽锲娇吹教K曼已經叫手下把兒子帶到了窗外不遠處,護子心切,急忙跟沈教授劃清界限。
“你信不信我倒是不關心。”蘇曼看著陳秋平的眼睛,慢慢說道,“不過,如果你希望你能和你兒子一起好好從這離開的話……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清楚我想知道什么……”
“他說他放棄這個技術了……他真的是這么說的……而且我是研究生物醫學的,對他的那些量子理論實在是搞不明白……”
“那他都跟你說什么了?”蘇曼看從陳秋平這里套出沈教授的技術確實有些困難,于是便想從別的角度找找,看沈教授到底有什么軟肋。
“他說這樣轉世沒有用,不過是把不同的兩個人的記憶生硬地串起來而已。他說他雖然擁有季澤洋的記憶,其他方面卻還是跟沈潤一樣,比如感情,比如愛好……”陳秋平看著窗外的兒子嘴上貼著膠帶,昂著頭,一臉不屑地看著旁邊的那個保鏢,還努力想要掙開捆在身上的繩子,不禁把沈教授之前說給他的內容大意都告訴了蘇曼。
“他真的把雨辰當女兒的嗎?”蘇曼十分詫異地插問道。
“嗯……我猜他應該不會再對你們的倫理協會造成威脅了……”陳秋平很快明白了蘇曼的用意,為剛才透露了沈教授的話感到自責,急忙想辦法為他開脫。
蘇曼眉頭緊皺,她突然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犯了很嚴重的失誤。她一直將沈教授當成像季澤洋一樣滿腦子科技且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所以對雨辰一直都不太在意,認為她不過是沈潤給他留下的拖油瓶,沒辦法才留在身邊而已。所以她之前為了避免露出馬腳,將自己的行動范圍盡量縮到了最小,基本只關注沈教授本人。早知這樣,還是應該早點從雨辰這里下手……以前還真是低估這個小丫頭的重要性了,錯過了太多的好時機……
不過蘇曼慶幸現在時機挺好,剛打算從這里入手,雨辰便要放寒假了。一個小丫頭,又不在學校里,應該還是很好對付的。
除此之外,她還把沈教授離開前一天晚上跟雨辰的談話錄像調了出來,找唇讀專家進行分析,看看他們到底說了什么,有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不過那個監視錄像距離很遠,有點不夠清晰,而且很多角度也不夠好,很多內容怕是沒辦法破譯了。
沈教授的科研基地里,雨辰11點多等到的新內容是“求助文方律所方賀興,待續?!?
方賀興是名律師,方致遠的叔叔。方賀興雖然學的是法律,但一直很喜歡藝術,而且對西方藝術史有著非常獨到的見解。他和沈潤通過社團活動相識,又因為一致的興趣愛好成為至交朋友。兩人的喜好實在是太像,以至于還曾同時追求過林月,但方賀興后來看到林月與沈潤在一起時那么相配便主動退出了,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大學畢業后,兩人雖然都變得忙碌,但在沈潤生病之前,兩人每年也都會見個兩三次,一起吃個飯,聊聊近況。沈教授在沈潤的日記本上看到過不少關于方賀興的故事,人品正直,機警,講義氣,是個極為可靠的人。
可惜季澤洋是個不太擅長交際的科技宅,他害怕被方賀興看出漏洞,所以便刻意疏遠了他。在沈潤住院期間,季澤洋偷窺沈潤的交際圈時知道兩人關系很好,后來又在雨辰的滿月和林月的葬禮上見過他兩次。但之后方賀興聯系他小聚時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推脫了,兩個人也就慢慢很少聯系。
前些年他的公司準備上市時CEO曾就請哪些律師咨詢過他的意見,他居然看到了方賀興的名字。那時候方已經是一家著名的律師事務所文方律師事務所的第二合伙人了,可惜沈教授又一次為了回避方賀興刻意將這個事務所排除了。然而,雖然這么多年不怎么聯系,但沈教授還是相信憑著沈潤和方賀興的交情,他應該會盡力幫助沈潤的女兒。況且由于他們幾乎不聯系,蘇蔓雖然監視他多年,也應該不會注意到方賀興,雨辰也因此更加安全。
12點多時,更新的內容是,警惕陌生來電待續。
1點多時,勿乘自動駕駛。
接下來她需要去找方賀興,父親在如此簡單的留言里提到要求助他,他肯定有辦法救父親。
“勿乘自動駕駛”,或許父親就是在自動駕駛上被對方綁架的吧。她最近已經習慣了約這種自動駕駛的汽車了,而且出租車也基本上全部都是自動駕駛車輛了,她上午還是乘這種車過來的呢,換一種傳統的方式還真有些不方便。最后她索性跑了五公里到了最近的一個地鐵站,然后乘地鐵到了地圖上顯示的文方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