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給他帶來那么多的煩惱。
因為,以后的日子,每次下班,他都是喝過了,他每次回家,他都在半醉半醒之間,見到我,氣就不打一處來的樣子,喋喋不休的,數道我的不是。
我有那么多的缺點,我一無是處。
我本來是自卑的我,被他一嘮叨,更是覺得自己“低微到塵埃里”。以前,還有他,現在呢,我似乎成了他的敵人。我活得狼狽不堪。
我也在尋找一種解決的辦法,勸他不要再喝酒,再說,有的人喝得酒精中毒,危害會很大。上次的聚會,同事們都在我的背后竊竊私語。一天蔣欣拉過我來,悄悄對我說:“雨芒姐,你告訴姐夫,快別讓他喝了,你看,他的眼神直直的,都快喝成傻子了。”
我感覺到了,大家在背后里議論紛紛。一個女人的男人是她的依靠。現在,這個被依賴在背地里被議論,我又是覺得羞辱,又是覺得郁悶,又是覺得無奈。
我一下子就哭了,我對著蔣欣大喊:“他喝他的,他傻他的,不要你們管,你們干嘛在背后議論他!”
和蔣欣吵了起來,蔣欣一愣,沒料到我是這樣的反應,她不開心地說:“我是為你,為姐夫好,你這么對我大喊大叫,能堵住別人的嘴么?”
其實,看破不說破,她說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沒人說破,我也不細加考慮,她這么一說,讓我倍覺難堪。
我只是想她和吵,也許是借機出氣吧。
她被我這一鬧,眼圈紅了。
正巧被陳潔看到,我們在一起工作多年,生活中,也如同姐妹。她過來問了幾句,把蔣欣帶走,勸了她幾句,也許有的話很凌厲,蔣欣出來眼睛紅紅的。
她走到我面前,很誠懇地對我說:“對不起,雨芒姐,這是你的家事,我不該對你亂說話。”
我因為剛才對她的吵鬧,有點愧疚,看看她紅了的眼睛,有點懊悔剛才過于激動。
我說:“不要緊的,其實……你說得對,我早就知道。可是……我能,怎么辦?”
再見到陳吉五,他還是喝過的,目光直直的。
我柔聲說:“你,不要再喝了,酒,喝多了不好。再說我們還沒有孩子,我年齡這么大了,也該要個孩子了……”
“我自己不知道么!”他直著舌頭,怒沖沖地吼道,“我想喝才喝,不想喝,我就能不喝。至于要孩子,你還想要孩子,你這么不顧家,要什么孩子要孩子?”
“我不顧家?我怎么不顧家了?每天上班,連五塊錢一份的涼皮我都舍不得去吃,我怎么不顧家了?請你告訴我,怎么樣才算是顧家的?你天天喝醉就是顧家?我都壞到你連孩子都不想要了么?”很顯然,我被他的話弄得大大的傷心了,我生氣得和他大吵。
然后,我打來一盆水,拿起抹布,擦拭房間。
他斜著眼睛看著我,那眼神讓我覺得,他是那么厭惡我,那眼神冷冷的,讓我有一種涼意。
等我擦完房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他睡了,帶著酒氣。我呆呆地坐到床沿上,這房間里,有冰箱的電機的聲音,電子鐘的聲音,還有鄰居老頭養的鴨子偶爾的囈語,這些聲音,都和我無關,在這個城市里,工作著的我每一天都是熱鬧的,喧嘩的,那種熱鬧和喧嘩,隨著工作的結束,就結束了。在這里,我沒有交朋友,沒有親戚,在這里,我只有他,而他,離我,越來越遙遠。
我孤單得很害怕。
記得前些日子,我休息的時候和他一起上街,我又去看房子蓋了沒有,陳吉五臨時說有事,我只好一個人去。等我回家的時候,陳吉五還沒有回來。我才發現,我沒有帶電話,沒有帶一分錢,也沒有帶房門的鑰匙。
進不了房間,也沒有辦法給他打電話,寒冬臘月,在外面呆得時間長了,真是受不了,想找一個地方去待一會,我才發現,除了這租來的房子,我真的是無處可去,同事們都在上班,即使不上班,她們的家也不在這個區,我也沒有辦法去。
我一個人,在家門口的街上轉呀轉呀,手腳很冷,人也覺得十分無聊,想給陳吉五打電話讓他快點回來。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老人拎著八哥籠子,找了太陽地曬太陽,我故作從容走上去(我是要有求于人的,心里慚愧,所以才會故作從容。),和他打了招呼,先去看那只鳥。
那是一只黑色的聊哥,在籠子里蹦蹦跳跳。
我對著那只鳥說:“你好!你好!你好!”
那只鳥停止了蹦跳,歪著頭,看呀看的,仿佛會看穿什么似的。
老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在太陽下瞇著眼睛,似乎不在乎那只鳥的可愛,也不在乎逗鳥的人的欣賞,他一種高傲的姿態,享受著冬日陽光難得的溫暖。
對于他的高傲,我心里有些膽怯,還是鼓足勇氣,客客氣氣地說:“大叔,對不起,您能不能借電話給我用一下。”
老人手里就拿著電話,他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的電話,說:“我的電話,有一些問題。……”
他說出了電話的問題,其實他也說不清楚他的電話哪里有問題,我也沒聽懂。因為那電話或許根本就沒有問題。也許他對忽然上前借電話的我想到了時下盛傳的“電話詐騙”,或者是各種陷阱各種騙局。
也許,對于他來說,做好事并不難,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有”,他還是拒絕了我的請求。
我忽然地感覺,在這個世界,身上沒有一分錢,沒有電話,沒有陳吉五,原來,我什么都沒有。
我一直熱熱鬧鬧的活著,上班時面對客戶,面對同事,下班時,擁擁擠擠連轉身都不能的客車,在家時,色彩繽紛的電視節目,窩在被窩里看網絡上網友們的問候和關心,這些不過是一時的幻覺,原來,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屬于我。
真正屬于我的,是現在在床上醉了的人。可他醒來的時候,就會罵罵咧咧和我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