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楷帶著趙雍走在前面,趙雍看起來與宋楷也很是親近,大概還是宋楷脾性好、又時常將笑掛在嘴邊,很容易便令人覺得親近,所以趙雍對他也很是信賴。
秦樊看著趙雍開心而笑奔跑的身影,也微微露出了點笑。
此時的平靜,對于他們來說,真的是很難得的時刻,而如此快樂的時光,他心里也很明白是過一天就少一天的,因此嘴角的笑漸漸露出了澀意來,卻不過瞬間已恢復如常,而側頭看著蕭知秋。
“蕭姑娘看起來不像是深居于閨閣中少見世面的,雖然看起來柔弱,卻是外柔內剛,倒有幾分江湖兒女的英氣?!?
蕭知秋聽了,倒也沒覺什么,她除了喜愛游歷外,還沒做過什么對于這個時代的規條來說太出格的事情,因此很是平靜,含笑說道:“大概是我每年都去江南外家,路上所見所聞的多了,所以并不像京里的世家姑娘,但我確實挺喜歡出去見識的,外面的湖光山色令人心情愉悅。”
秦樊笑笑,看著前方的趙雍,負手慢慢走著,語氣緩慢而悠然:“像你這樣想法的姑娘家可不多,但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難得,蕭姑娘很特別。”
蕭知秋抿嘴一笑,聽到秦樊的稱贊略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沒說什么。
兩邊竹子成林,這里雖是京郊外,但其實這里頭的一帶卻也不是尋常人能來的,像凌殊的竹館,也是因為忠勇侯府是京里有頭有臉的世家,才能在這竹子林里占有一席之地,只因這竹子林是極清幽之地,背靠風景優美的東山,除了凌殊的竹館,倒還有一個建在東山半腰的別院,卻是寧王府家的,平常沒什么人過來,因此路上倒是靜寂得很。
微風吹送竹香清涼,越是在這深秋的季節里,越是顯得這些細高的竹子青翠蔥郁。
蕭知秋與秦樊柳易都沒說話,遠遠的倒是趙雍的笑聲在竹林里回蕩著,而凌殊的竹館卻也距離不遠,透過葉間的縫隙,已能看見竹館的雅致清幽。
柳易靜靜走著,忽然出聲道:“你那天那句‘留得殘荷聽雨聲’是誰寫的詩句?”
氣氛有些古怪,這不像一向話少的柳世子會問的問題,蕭知秋不禁停了步奇怪地看他。
連秦樊也側頭望著他,卻是帶著趣意地笑道:“柳世子看來很是好學?!舻脷埡陕犛曷暋媸呛靡饩场!?
柳易聞言擰了擰眉,連秦樊也沒聽過,可見這句詩句確實是偏僻,但再偏僻也總有個出處,因此看著蕭知秋,等著她的答案。
蕭知秋沒料到柳易會忽然與她說話,更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這么一句她無意中念出來的詩。此時面對著秦樊與柳易的疑問,蕭知秋感覺自己有些頭大了。
這李商隱是晚唐的詩人,在頌國這兒從哪里找到這句詩的出處,也就只有漢以前的歷史大致一樣,漢朝以后的歷史走向就完全已經是兩個世界了。
“這個……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我看的書比較雜比較多,有時候我自己也忘了是從哪本書里看到的。”沒辦法,蕭知秋只得硬著頭皮拿囫圇的話來應付,幸好也不算是說不通。
只是對上柳易沉靜幽深的眼眸,任是蕭知秋尚算鎮定,在他沉沉的目光里也不敢再與他對視,只得別開了目光,沒說什么,低下頭便先朝前走了。
不過是一句詩句,就算她說的不是實話,柳易也不可能追究,但柳易擰著的眉頭,讓不善于撒謊的蕭知秋到底是有些心虛的。
秦樊含笑,他雖不知蕭知秋與柳易為何表現得比陌生人還生份,但蕭知秋是個好姑娘,柳易也是不可多得才能出眾的世家子弟,況兩人既定了婚,若是現在能培養出感情來,對于他們的將來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但這也是蕭知秋與柳易的私事,他不過是一個來借頌國之勢庇護的,所以也并不好去過問。
秦樊走在這靜靜的竹林小路里,心境很是平和,而離修飾得清雅別致的竹館也不遠了。
蕭知秋與凌殊坐在竹館清幽的庭院里,低眉順眼含笑對話,搭配著竹館的環境,一綠一白,男俊女貌,倒是十分和諧。
柳易目光略沉,心頭涌起一種奇怪而陌生的感覺,這才有些遲鈍地發現原來蕭知秋與他,才是最有距離最陌生的。
從前的他,對自己的這樁婚事說不上多上心。因為母親齊君蘭與祖母的意思,他知道這樁婚事并不被府里人認可,又自己向來性情冷淡,對蕭知秋這個未曾謀面的人也并沒有多作了解,因此若是不退這樁婚事,憑自己的性情不可能兒女情長,若府中各人對她不喜排擠,反而會害了蕭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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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竹館回來后,蕭知荷并沒有再過來找蕭知秋麻煩,去齊太傅府赴宴時,蕭知秋也只是與范家三姐妹一同坐馬車,而蕭知荷幾人自是與吳氏一道。
齊太傅夫人于氏年齡比齊君蘭大幾歲,也是端莊高貴的,但齊君蘭因為過人的容貌反而看起來不像是四十歲的婦人,而只像個三十歲左右的,因此于氏與齊君蘭坐在一塊兒對比時,反而更顯老了許多歲一般。
蕭知秋一行人隨著吳氏上去行禮,別說蕭知秋了,就連吳氏等都還是第一次到太傅府做客,因此倒顯得比蕭知秋還拘謹些。
而蕭知荷想著今天定是有某些世家姑娘去關心蕭知秋的事情,若是自己沉穩得體的表現能夠引起各世家夫人的喜歡,那她定能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因此倒是出乎平常的行事,挺著細細的腰肢,比平日仿佛更沉穩一些。
齊君蘭就坐在于氏的身邊,看見蕭知秋,眼神微微瞇了瞇,卻是含笑不語,并沒有那天的刻薄,而是表現出一慣的知書達禮。
稍微有些聰明的人都知道,在這種場合最重要表現出來的是這個場合該顯示出來的氣度風范,別說是齊君蘭這樣尊貴的夫人,就是一般人,即使心里不喜某人也不該表現得喜形于色。而齊君蘭雖面上表現得有禮客氣,然場上的人精誰不是善于察顏觀色的,自然懂得如何區分對待她們,這比什么排擠她們的方法更管用。
齊霽月就立在齊君蘭身邊,傾國傾城的容貌柔柔微笑,即使是在場的世家夫人與姑娘們,都忍不住為其稱贊。
于氏是個溫厚的婦人,太傅府也并不是那等只門第偏見極重的,況這靖遠侯府的客人是齊霽月下請貼的,她自然是更加不會去端架子。
因此含笑,站了起來,虛扶了一下吳氏,而又將眼微微打量著蕭家的幾位姑娘,眉眼溫柔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