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在開玩笑么？”青宸并未惱怒，只是一笑。

“本宮為何要與你說笑？蒼帝要收攬瑯玕閣，本宮便來找你談判，有什么可開玩笑的？”蕭云錦的表情確實不似說笑，她自進了這個門，便一直都是認真的。

青宸挑了挑眉，“若是草民不同意，殿下又當如何？”

“肅親王前幾日已達禹州，公子應當清楚，況且本宮能活到今天，憑的也不是這勞什子的嫡女身份，若瑯玕閣無法為蒼零所用，便只有，殺無赦。”雖說是個女子，但蕭云錦此時的氣場，比起青宸，也是不多承讓。

“好一個‘殺無赦’，”青宸輕輕拍了拍手，“蒼帝好大氣魄。但若想除瑯玕，單殺我一個青思文，可是遠遠不夠的。”

“公子說的是，世人皆知瑯玕閣的爪牙遍布整個龍踞大陸，但若是有朝一日群龍無首，想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花了。”

青宸微微瞇起了眼，贊嘆道：“殿下‘爪牙’一詞用得甚妙，但殿下又怎知我瑯玕閣，在本座之后，就后繼無人了呢？”

蕭云錦“嗤”地一笑，“公子莫不是說您府上的瑯牧小姐？”

“然也。”

蕭云錦掩口笑了幾聲，“公子莫打趣本宮。也不是本宮瞧不起誰，就憑她的資質，你在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將她調教為一個好的繼承人。”

“殿下是想與本座賭一局嗎？”青宸仍是不急不緩地淺笑著。

蕭云錦卻是漸漸收起了笑容，“話盡于此，公子好好考慮，五日之后，本宮等你的答復。”說著，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她一走，青宸卻是舒了一口氣，他原以為蒼零國已經得知瑯玕閣與墨淵國的聯系，會拿兩國開戰來威脅他，現在看來，倒也不過如此。

殺了他青宸又算什么？就算他死了，瑯玕閣也會落到季赤文手里，至于瑯牧……說瑯牧是繼承人，他確實有這個打算，但是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瑯牧能做到何種地步……

蕭云錦給了他五日為期，他卻沒有去認真考慮這件事，在他看來，蕭云錦的威脅真的是不足入眼。

過了兩天，流南來報：“主子，江湖上有動靜了。”

“是葬月教？”青宸漫不經心地問。

“是，主子英明。”

青宸擺擺手，“直說，葬月教出什么事了？”

“葬月教全教上下，以怡魂圣女為首，所有適齡女子，共一百三十七人，全部以血祭鼎。”

青宸翻書的手頓住了，他沒想到怡魂會選擇這個結局，“江湖上怎么說？”

“怡魂圣女以大義為先，可嘆可敬。”

“可嘆可敬……”青宸冷冷地重復了一句，手不自覺地捏皺了書頁。怡魂赴了大義，那無塵……“姬無塵呢？”

“無塵公子已斬斷塵緣，皈依了西陵寺，法號，是如塵。”

手中握著的書頁被他不小心撕下一塊，上書：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片刻之后，青宸總算是恢復了些理性，問道：“西陵寺的住持是誰？”。

“回主子的話，現在還是普嚴禪師，不過，過幾天他就要離職了，下一位任職的禪師，法號是元恩，字昌正。”

“元恩……去給他提個醒，”青宸抬眼道，“要是他冥頑不靈，敢有什么動作，便直接送他去見佛祖吧，也算本座賜他一場慈悲。”

“是！”流南領了命，便退下了。

流南一走，青宸也不再看書了，哪知剛扔下書要閉目養神，便被不知從哪跳出來的瑯牧給撲了個正著。

瑯牧抱著他的脖子，毫不猶豫就要咬下去，青宸卻一臉厭惡地將她推開了。“學了這么久，還是毫無規矩。”

這一推青宸倒有些吃驚，他是用了幾分功力才將瑯牧推開的，幾時她已經有這樣的力氣了？

一下子就被撫倒在地的瑯牧反應不慢，麻利地爬起來低頭站著，一副無辜的樣子。青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接著評判道：“弓腰駝背，站沒站相，奶媽都是怎么教你的？”瑯牧不應聲，青宸便嘆道，“也罷，你伏地狼行十余年，能做到這樣也算可以了……”

見他沒有生氣，瑯牧就抬起頭來，傻愣愣的笑著，突然說了一句：“命。”

青宸微微怔了一下，重復了幾句，“命，生死有命……”忽而長嘆，“生死有命，何以勸天！”

瑯牧被他嚇了一跳，事實上，她并不知道“命”是什么意思，這是奶媽新教她的字，可為什么，這個男人會如此悲慟呢？

又向前走了兩步，方才那一試探，她已經確定了自己還沒有絲毫能殺死這個男人的希望，便決定暫時臣服。伸手遞給青宸一樣東西，道：“吃過，好吃。”

青宸垂眼看了看，是一顆干癟的棗子，也不知道是她從哪個地方撿過來的，說是好吃，大概，也是不可信的。雖是如此，他仍是接過了，隨手放在桌角，揉了揉瑯牧那亂糟糟的頭發，算是嘉獎。

瑯牧眼睛亮亮地盯著他，又看看那顆棗子，正欲開口，青宸便不冷不熱地先行說道：“棗子本座收下了，吃，是不可能的。”

“唔……”瑯牧臉上的神情黯然了許多。

這棗子他收下了，卻忘了好好收起來，不知什么時候被掃落到地上，過了些年歲，竟發出芽來。這是后話。

翌日，西陵寺禪房，元恩睜眼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明晃晃扎在自己床頭的一把刀，刀身不長不寬，刃上泛著寒光，是把并不罕見的刀，卻極為鋒利，上頭還刺了一張紙。

元恩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來，用了十足的力氣才取下了那柄刀，展開紙條一看，筆鋒犀利，寫道：膽敢妄動如塵者，必將誅其心，亂其智，劈骨拆筋，血肉飼獸，使之如墮地獄猶未盡也。

這張威脅的字條有尾無頭，連自稱都沒有，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的房間呢？而且還是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

如塵……

元恩思考了片刻，便記起來了這個名字。前幾日剛來廟里的沙彌，法號就是如塵，聽說他未出家時，身份是什么少主，后來自覺罪孽深重，才皈依了我佛。既然俗家是少主的身份，那么有人給他關照，也算情有可原吧。

他嘆了一口氣，將刀和紙條收起來，便洗漱準備去做早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