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胤錚覺得自己腳下的水泡大概是破了生疼生疼的。一個月的行軍路，苦不堪言。

他起初真的比他的同袍們好上太多了，每天九個時辰行軍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樣累。

尤其是和他一起的新兵們，在走過一段深林之時折損了不少。他也才知道不是只有打仗才會死人，進軍隊，本身就可能會死。

之后的路，很多人都是彼此攙扶著的，走到一地休息時都如同泥一樣癱在地上，甚至鞭子也抽不起來。

而現在，已經有些頭昏腦漲的明胤錚覺得他沒什么可得意的了，走到最后，走的是意志，不是體力。

當然，他們原本可以不那么趕，可惜的是北青軍比他們想像中來得更早。

邊境守軍猝不及防吃了敗仗。更沒想到的是，幾百年不南下的北青軍不減當年，依舊勇猛。

所以，明胤錚這支軍隊可以說是拼了命去送死。

他感覺他之前的一腔熱血過于可笑了。

盡管一個武者的能力自然讓他有著不錯的待遇，升官也快，但他面臨的責任顯然更大。

他比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回頭。

夏川一眼就看見了郭純雪，她滿臉青紫，沒了氣息。

“雪兒……”夏川幾乎已經不能喘氣了。

他抱起她，全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想，他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守塔人……怕是一只奪命鬼吧……改陰陽簿，奪人陽壽的惡鬼……

“我在哪里？”郭純雪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公房很是疑惑。

看著眼前的華服婦人，問著：“你是守塔人么？”

“我是孟婆，你已經死了。”孟婆毫不留情地說。

“怎么可能？！夏爹爹呢？”她發現自己一個人。

“若是沒有他，你現在早就一碗湯灌進去投胎了。”孟婆有些不耐煩，她不喜歡和這種有些妄自尊大的小女孩聊天。

“你也太天真了吧！有時你們這些凡塵中的佼佼者最是煩人，以為自己無所不能，還想去見神魔，你也不掂量掂量！”

說著，她看著已經有些傻的女孩，覺得自己的語氣重了，又低聲下來，她果然就不是那種狠心的：

“你想阻止這場戰爭，想法很好，但你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你未免太托大了。

“還是那句話，你還參與不到那個層次的爭斗，神凡之別遠遠比一個皇帝和乞丐的差別要大。”

郭純雪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她可是為了蒼生為了無數百姓才冒險的，她有錯么？

“你坐下想想吧！”

她呆呆地坐下了。

她想了很久，她不知道有多久，她看見孟婆的茶一杯又一杯……

也許……她明白了。

她是人，她不是圣人，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么圣人。

知其不可而為之，真的只是一番理想嗎？

很多時候，那不過只是為了感動了自己罷了！

為自己那一個功利的，揚名立萬的雄心披上一層偉大的外衣。

她不是，或者說不只是，為蒼生，她更是希望成為一個偉大的人，做一些常人沒有可能做到的事，無論成功與否，都受人贊譽。

她不是要拯救蒼生，而是要拯救自己那一顆看似無欲無求實則充滿欲望的心。

她已是凡人中最出色的一批，她的人生可能再無更高的地位了，所以她想突破，甚至說，想成神！

“原來如此么……那我……”郭純雪有些明白了。

“其實你真沒什么錯，只是有些過頭了而已，想做圣人有什么大不了，我為了受人敬仰我愿意付出有什么錯？應該的啊！”孟婆見她終于想清楚又轉而說道。

她只是想讓郭純雪明白些，沒想毀掉這么一個好苗子啊！

“你夏爹爹已經在在外面等急了，我這就放他進來。”

說著房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雪兒！沒事吧！”他一個箭步上去扶著她的肩膀擔憂地看著她。

“沒事。我很好。”郭純雪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他松了一口氣，向孟婆抱拳謝到：“多謝了，我記著你孟姐這個情了。”

“沒事。”孟婆擺手，“適可而止，太慣著不好，她是個好苗子，若是能培養好了，我地府也沾光清閑一點。

“不對，你故意的吧，以你的身份，旦增爾江不至于不見，你這是想干嘛？拉著個小姑娘！”孟婆眼神不善地看著他。

“呃…”夏川很是尷尬，“告辭！”說著就拉郭純雪出了地府。

他們在沉湖轉醒。

“呃，雪兒，那個…”

“夏爹爹不用說，我明白。”郭純雪笑了笑，她覺得自己想清楚了，她確實著急了，以至于心思有點歪了。

逆天改命都是神話，哪個修仙者不是修行千年的，以少年身成就大業，終究是癡人說夢了，她該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開才是。

“呃…你能想明白便好。那我們去做什么。”夏川有些不知道了。

“當然是去前線支持他們啦！夏爹爹不可以直接參戰，給他們上上課總行啊！我自小看過很多書，包括醫書，也幫人包扎過，可以當一下臨時大夫。”郭純雪立刻想到自己能做什么。

“嗯，還要先給女皇去個信，讓她們給我們文書才好。”說著夏川拔了一根毛，化了一只鸚鵡，將要說的話教給它，然后放它飛走了。

“還有這樣的……好新奇”郭純雪贊嘆。

幾天后，他們就收到了一只老鷹寄來的文書，文書一到手，鷹也變成一根毛落了下來。

文書封了夏川一個參軍，封了郭純雪一個隨軍醫官。

也幸而牽扯到軍事，發到軍中的文書也是八百里加急。

當他們稍微放慢速度到了大燕軍營時，圣旨也送到軍營，他們沒遇到困難便進了軍營。

郭純雪為了行動方便，做了假小子打扮，稍微一認真還是看得出來，不過本就不求瞞過誰，只圖個方便，又穿了一身軍醫裝。

她前腳剛到軍營，后腳就被拉到了傷兵營。

此時營里的場景慘不忍睹，一個個傷兵幾乎都是不能動了才被送到這里的。

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著血窟窿，大多是刀傷槍傷，甚至還有一個腦袋被錘子砸凹下去半邊……他們都在痛苦地忍受著，低聲呻吟，沒有一個人喊，只怕是擾了軍醫誤了治療。

此時郭純雪真是無比慶幸自己在來的路上采了不少草藥，路過尹雅正家也順走不少……

這藥，都是人命啊……

她來不及驚嘆就開始了緊張地止血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