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拿來了嗎。”

易陽點頭，將夏娜所說的照片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來。

這年頭，很少會有人拍照片了，除非有某些特殊用途，比如把黑白照片掛在相框里。而這張照片，且不論上面的人物所代表的重大意義，單論其歷史價值，就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古董了——這是一張五百年前的照片。

早在當初身份暴露的時候，夏娜曾經在易陽手中看到過這張照片，看到過五百年前的自己，以及那群和自己組團打怪的人。今天她也不是心血來潮了想要再重溫一下五百年前的友情——她的記憶沒有恢復，重溫個毛線啊。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所以才想要再看一看這張照片。

“玨瑟，你說這個小子就是莫染，對吧？”指著照片上那名穿著紅衣的秀美少年，夏娜問玨瑟。

還不等玨瑟開口回答，佑佑就連忙說：“是莫染舅舅！咦，還有老爸老媽……何馨阿姨那時候那么年輕啊，那個吸血鬼看著有點眼熟呢……”

果然是他。確認了心中所想，夏娜反而有點糾結了，因為她忽然覺得自己向來自傲的大腦現在有點不夠用了。

察覺到不對勁，玨瑟出聲問：“怎么了，有哪里不對勁么？”

“恩……怎么說呢，就是覺得有點怪異。”夏娜兩眼仍舊死死盯著照片上那個笑嘻嘻的少年，慢吞吞的說，“我不是在陰間見到那個罪魂了么，一直覺得他面熟……”

“他長得和莫染一樣？”

夏娜反問：“難道你們就沒發現？”

玨瑟和佑佑沉默不語。

半晌，佑佑才說：“不是沒發現，是我們根本沒有見到過罪魂。”

“所以說，你們連敵人的面都沒見過就被揍得丟盔卸甲的跑了？”

“喂，你嘲諷技能點過頭了。”

和夏娜互懟了幾句，玨瑟也陷入了沉思。

罪魂和莫染長得一模一樣，這是他從來都沒想過的。真正見過罪魂的人只有小夜和洪錦，可他們兩個下落不明，自然也沒機會告訴他這件事。對于莫染的來歷，玨瑟是相當清楚的，那孩子是意外死亡的天生靈，如果不是遇見了小夜，早就化作惡靈被鬼差捕捉或者直接泯滅成最基礎的靈氣了，絕對和陰間的罪犯扯不上關系。而且，莫染的父母，乃至他那個姐姐的下落，他都很清楚，這五百年來，那一家人早已投胎轉世好幾次，和當初沒有半點關系了。

見夏娜對著照片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而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糾結一會兒嘲諷，易陽好奇萬分。對于夏娜為什么突然想要看這張照片，他想不明白，但他絕對不會以為她只是心血來潮想要看一看五百年前的自己而已。

“人來了。”見御靈芝走過來，易陽出聲提醒——他已經看出了這兩人之間的氣氛與往常不同。

夏娜點頭將照片還給易陽，讓玨瑟撤去了隔音結界，她抬起頭對御靈芝點點頭道：“辛苦了，你也坐下吧。”

御靈芝嘴唇微微動了幾下，但最終還是抿了抿，不發一言的坐了下來。

這兩人很有意思啊，難道是小兩口鬧別扭么。易陽有些玩味的打量著對面的兩人，非常惡意的揣測是不是夏娜用成年形態測試了御靈芝的忠誠度，而御靈芝則是見了成年形態的夏娜以后見異思遷，以至于夏娜惱羞成怒了。

恩，這腦洞還真是不錯，兩個身體一個靈魂，簡直可以上演一出倫理大戲啊。

很快，服務生就把菜送上來了，全都是夏娜往日最喜歡的。至于易陽么，反正他是素食主義者，一根胡蘿卜兩個洋蔥就可以打發了。

“他們家的烤狼腿也挺出名的，為了照顧你的感受，我就委屈一點下次再吃好了。”

易陽嘟了下嘴，再次強調道：“我是狼族，跟狼的關系也就是你們人類和猴子的關系差不多，你不用照顧我這種感受的。另外，我還是建議你一周盡量保持吃素的日子不低于七天。”

“行行行，什么時候一周有三十天了，我就按你說的辦。”夏娜胡亂點了點頭，伸手拿過酒水單問，“要喝點么？”

喝酒？易陽眉頭一挑，打量了下夏娜，又掃了眼御靈芝，難道說他的猜測成真了，夏娜真的拿成年形態去見御靈芝，然后又在御靈芝面前坦白了？

夏娜甩了易陽一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問你喝不喝酒呢，看別人干什么，我又不會喝醉了跑出去撒酒瘋。”說完，她又轉向御靈芝，“靈芝哥，我和易先生聊會兒，等下吃完飯讓他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滾了。

這下，御靈芝再也維持不住一貫的沉穩冷靜，臉色倏爾變得陰沉下來，轉向易陽道：“易先生，我有些事要與娜娜講，可以請你先回避一下么。”

不等夏娜開口，易陽立刻起身，很善解人意的把空間留給這貌似鬧了別扭的小兩口。

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么。夏娜輕笑，拿過電子菜單來點了一瓶酒，隨即繼續該吃吃該喝喝，似乎什么事都沒往心里擱。

“娜娜，你究竟怎么了？”御靈芝終于開口，深邃的目光一直在打量夏娜。

她看上去似乎和往常的習慣一樣，喜歡再加一次調料，喜歡先吃脆骨。但是，她拿筷子的手指有些太過用力，指尖微顫，夾菜的時候甚至第二下才夾起來。

“我沒事啊，就是中午沒怎么吃，這會兒有點餓了。”夏娜沒回應御靈芝的注視，仍舊低著頭邊吃邊說，“正好易陽說要請客，不趁機好好吃他一頓，似乎不符合我的性格。”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御靈芝的聲音微冷，“你今天變得特別奇怪。”

“靈芝哥，我又不是頭一天奇怪了，一直都有人說我是個怪人啊，你這會兒又納悶什么。”夏娜強笑。

還是……會難過啊。

她以為看清現實，分清對錯，然后懸崖勒馬，就會慢慢從迷霧中走出來。可是，總會有那么一顆石子在不停地硌腳啊，硌得腳心生疼，一直疼到心里。

不過沒關系，這才剛開始，等路走得長了，腳也就不疼了，反正不過是一顆石子，她遲早要踢開的。

揚起笑臉，夏娜終于對上了御靈芝的視線，擱下筷子道：“靈芝哥，麻煩你先回家，等我想好了以后，會跟你好好談一談的。”

這些年來，一直掌控著我的喜怒哀樂，讓我為你的一句話一個舉動高興不已或者緊張不安，現在應該換過來了吧。靈芝哥，你也該體會一下別人一句話就讓你緊張不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