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的話讓幸恕想起了那個不怎么起眼的小侍女，如果不是因為步壺，他大概永遠不會這么留意她。

幸恕隱約記得初次見她的時候，她才十歲出頭。穿著一身淡紫色的繡花裙，裙角的蘭花開得正盛。

“你叫什么名字？”這是青鸞記憶中幸恕第一次和她說話。

那時的青鸞只覺得眼前這人穿得好生貴氣，他身上的隨便一個玉佩都能夠自己換一車糖葫蘆了吧！

“我叫青鸞，我娘說她生我的前一個晚上，曾經夢到西王母騎著青鸞飛過天邊，因此就給我取名青鸞了。”青鸞驕傲地說道，她一直以這個夢為豪，多次和小伙伴們說起，得到了一陣羨艷的目光。

當時的幸恕看著眼前驕傲的小侍女，并沒有多羨艷她。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聽過的一個故事。

傳說中有一對非常恩愛的神鳥，雌鳥為青鸞，雄鳥為火鳳。它們一生都互相照顧，不離不棄。直到有一天，青鸞外出回來，才發現火鳳不見了。它擔心愛人有危險，在空中找了很久，最終一無所獲。

沒有了火鳳的日子，青鸞整日不吃不喝，傷心欲絕。它的身體日漸虛弱，再也無法在天空飛翔。甚至它美麗的羽毛也失去了光彩。它的內心也漸漸絕望，淚如泉涌。

青鸞有意殉情，開始故意折磨自己。就在它奄奄一息之際，有一位神仙路過，指點他繼續尋找。神仙的話讓青鸞找到了希望，于是它慢慢站立起來。不再憂傷，決定等著身體恢復去找自己的愛人，無論它在天涯海角。青鸞翻越千山萬水，所到之處不斷地呼喚著。終于，它聽到了火鳳的和鳴。原來，火鳳被人射傷，被囚禁于深洞里。

在那之后，青鸞每天都守在火鳳上方的天空中，不斷地徘徊。凄厲的哀鳴、深深的愛意終于感動了囚禁火鳳的人。在火鳳的傷勢好轉之后放歸了它，讓它去和愛人相聚。它們久別的愛人之間發出悠揚的和鳴，自由地飛翔于天空，從此依舊恩愛相伴。

當時的青鸞還是個年少無知的孩童，幸恕不好意思跟她講這個故事，只是心里默默想著，這個丫頭之后會不會也有這么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

時隔多年，他開始幫著幸匆處理生意上的事，家中生意越來越大，仆人也越來越多。即使曾經見過數次，他對她的印象也開始模糊了。直到那天她主動要去給步壺找年糕店，他才猛然記起了這個陳舊的名字。

“幸小侄，久等了——”

蒼老的聲音傳來，猶如深潭里的龍吟，將幸恕由回憶拉回現實。

“趙伯伯，您忙得怎么樣了？”幸恕立刻起身，迎接趙義忱。

趙義忱臉色蒼白，比之前看起來更憔悴了幾分。幸恕只是隱約記得他的兒子不見了，卻不知具體所為何事。

“唉——”趙義忱嘆了口氣，眉角低垂，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憫。“我那逆子真是……對了，賢侄此次前來所為何事？不知老夫能否幫上一二？”

“趙伯伯，貴府公子是不是曾經重病，得蒙一位女大夫出手相救？”

趙義忱見幸恕問到了自己兒子，有些驚訝，“是啊，賢侄此次前來難道也與此事有關？”

“實不相瞞，小侄有要事想找那位曾經為令公子醫治過的女大夫，此次前來正是想向趙伯伯詢問一二！”幸恕沒有多的時間在此拖延，他還想趕回客棧照看步壺呢！

“這個——”趙義忱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緩緩開口，“我那逆子確實被一位女大夫所救，可那女大夫神出鬼沒，來得莫名其妙。當日她突然出現在府門外，說是能治好犬兒的病，老夫死馬當作活馬醫，就信了她，沒想到她竟然真能妙手回春。老夫本想厚謝于她，可她很快就離去了，不知所往。”

“不知所往？”幸恕聞言有些失望，還以為在這兒能得到什么信息呢，沒想到竟是空跑一趟。

“老爺——老爺——還是沒找著少爺……”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來匯報，打斷了幸恕的思緒。

趙義忱撫額，眼神迷離，“接著去找吧……找不回來的話……那就再繼續找啊——”

一旁的小廝聽得膽戰心驚，直到趙義忱說完才松了口氣，立馬出去了。

“唉……”又是一聲哀嘆，趙義忱見幸恕等人還在，也瞞不住，便苦笑著說道，“不知道老夫是造了什么孽，生了這么個小畜生，讓我操碎了心——”

幸恕見他埋怨自己兒子，也不好插話，只是在一旁聽著。

“前些日子，他的病把我急壞了，老夫的白發一夜間就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可他還是不消停，好不容易治好了他的病，他又迷戀上了那個給他治病的女大夫，整日里丟了魂似的只去尋她，老夫不得已才嚴加看管府院，生怕他惹出什么亂子來，老夫可丟不起這張老臉啊！”

幸恕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何令公子愛上那女大夫會令趙伯伯如此警惕？那女子雖然不守在深閨，可她醫術高明，懸壺濟世，也算是有著一副菩薩心腸，更何況她還救了令公子，這也是緣分啊！”

“賢侄你有所不知啊——”趙義忱面容疲憊，似乎隨時要倒下了，“老夫并不是迂腐之人，她女子的確做過好事，也救過很多人，可她已是有夫之婦，老夫怎么能讓孽子去打擾人家，做出有辱門風之事？”

“有夫之婦？”幸恕和小伍都大為驚訝，幸恕記得自己在船上遇見她的時候，她分明還是個少女模樣的打扮啊，怎么一下就成有夫之婦了？

幸恕察覺到趙義忱的無奈，柔聲安慰，“既然如此，確實不妥。令公子只是一時想不開，趙伯伯您放心，只要他想通了，自然就會乖乖回來了。”

他兒子回不回來幸恕哪里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該回去了，要不然步壺醒來看不見他會著急的。

“天色已晚，賢侄要不留宿一晚，待明早老夫再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