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敵我俱惶惶
- 大話釋厄之英雄入世
- 大俗仙人
- 4143字
- 2022-12-20 07:36:04
冰峰千仞,布刀林大陣,是不是要向栽了跟頭哎呦喂跌落的仙家索命?
雪原莽莽,覆蓋河川,絕了鳥獸蹤跡,留下蒼涼,等待何人?
北俱蘆洲,生靈絕跡。
去者無返,談者變色。
。。。
哮天犬在雪地里東嗅西嗅,東竄西竄。
二郎神君和十萬天兵緊跟著這條神犬,東趨西就,東追西趕。
一個個步履蹣跚,怨聲載道,抱著肩膀打哆嗦,左手搓右手御寒。
連二郎神君都禁不住瑟瑟發(fā)抖了。
他眉毛上都結(jié)滿了冰晶。
嘴唇干裂,痛得他話都不愿多說。
尿也憋著,唯恐撒尿的時候凍壞。
真叫一個慘呀。
冰丘上,他茫然四顧。
憂郁的眼神失卻了往昔的神采。
毫無大將觀滄海之風。
倒有幾分望夫巖上怨婦悲秋之狀。
他們迷路了。
迷路了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迷路好多天,到現(xiàn)在還沒辨別出東南西北。
他們此刻,心中目標已不再是抓住舞天姬那個逆徒。
而是尋找雪域的疆界,尋找回天庭的歸路。
他們面臨著從所未有的死亡威脅。
原來北俱蘆洲境內(nèi),彌漫著亙古蓄積的一種真空寒氣。
這種真空寒氣有一個很古雅的別稱。
叫燜仙寒氣。
燜仙寒氣讓仙們法力全失。
連二郎神君,都和凡人無異了。
甭說飛天騰云,連趟個雪都感吃力。
二郎神君暗中咒恨鎧甲制造得太厚重,穿在身上象背負著三座大山,簡直是一種刑具。
正準備解盔脫甲,緩解一下疲乏,手剛碰到甲扣絲絳。
“神君,”
親隨甲趨步上前,有氣無力地哀告:
“不知為何,小的們?nèi)几械绞炙崮_軟,行走困難。小的們拿刀槍都感沉重。都想扔掉武器,脫掉鎧甲減負,不知可否,請神君示下。”
二郎神君準備解甲的手很自然地整了整衣冠,冷冷地說道:
“出師未捷,先就丟盔棄甲,仙威何在,仙容何存!都給我振作起來!”
可是當他回頭看著自己的十萬小弟的時候,頓時象霜打的茄子,連自己也振作不起來了。
可憐的小弟們一個個東歪西倒,萎靡不振,浴血逃生的殘兵敗將一般。
二郎神君幽怨地再次抬頭望天。
沒有天,上方灰蒙蒙的像個蒸籠罩子,與無邊的雪景很是協(xié)調(diào)。
這原是另類的一種混沌。
神君后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暗罵玉帝舅舅。
如果不是他強留自己住下在天庭。
如果不是他建真君府收買他的心。
他就此刻宅在祠堂里供品堆中睡大覺。
就不會醉酒跌失天趣神眼。
就不會認識舞天姬并收她為徒。
就不會親自出征追捕逆徒到這里,誤入這蠻荒之地,受這份洋罪。
他心里連連咒罵的時候,遠在天宮靈霄寶殿,上早朝的玉皇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執(zhí)事官慌忙向文武百仙宣布:
“玉帝身體不適,退朝——”
二郎神君咒怨完畢,落寞的情緒并未安定。
他在想難道我英雄一世,將命喪于斯?
陰溝里翻船,心有不甘吶。
千愁萬慮化作一個字吧:
“唉——”
這時親隨乙火上澆油稟道:
“神君,干糧已盡,將士們在啃雪嚼冰。又有人在背后商量,想屠宰您的哮天犬打牙祭。”
二郎神君勃然大怒道:
“誰敢!如今,能救我等性命的,能指望的恐怕只有哮天犬了!”
這句話還沒說完,二郎神君臉色蒼白。
哮天犬!
哮天犬哪里去了?
。。。
“嘖嘖……哮天犬,你在哪里!”
“汪汪……哮天犬快回來……”
十萬天兵四處搜尋,呼喚。
可是連一根狗毛也找不見。
呼喚聲哀哀然惶惶然。
雪海報以無聲的嘲弄。
。。。
半里路外,虎頭怪與舞天姬相攜狂奔。
他們的景況與十萬天兵差不多狼狽。
后有追兵,前無路徑。
亡命天涯,落絮飄萍。
逃犯的心境只有越獄者才能真正體會。
“小虎,你聽他們在鬼叫什么?”
兩人歇下腳步。
舞天姬小鳥依人地抬頭注視著意中人。
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親蜜接觸。
以前的花前月下畢竟是夢幻中。
春心蕩漾的舞天姬感覺虎頭怪是三界中最酷最帥的男人。
也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和潘安吧。
在她眼里,虎頭怪虎頭虎腦,憨態(tài)中顯露出一股正義的英雄之氣。
他的濃眉大眼,猛一看有點兇神惡煞,可是仔細看看,會感受到他的和睦、溫馴,一股很正統(tǒng)的氣場。
看來氣質(zhì)能重塑容顏此話不假。
頂天立地,慷慨激昂,虎頭怪真的很男人氣。
雖然他出身卑微,只不過是獅駝嶺一個跑龍?zhí)椎男⊙?
但他的正直善良的秉性和堅強不屈的精神,造就的超越常人的愚剛、淡雅,浩然的勢態(tài),豁朗的英風,是苦得一逼的逆境和臭狗屎爛成坨的人生所掩埋抹煞不了的資本。
經(jīng)月老刻意安排成全的這段風流佳話,表面看來似是天意的撮合,其實也不排除大美人舞天姬的慧眼識珍。
試想若是在她看來虎頭怪暴睛塌鼻,闊嘴寬腮,毛須滿面,獸質(zhì)妖胎,丑中之丑,怪中之怪,則一百根紅繩也綁扎不到一塊兒喲。
“小虎,你聽,他們嘖嘖汪烏地哀叫,難道是在尋找哮天犬嗎?”
虎頭怪道:
“虎。”
舞天姬道:
“這幫窩囊廢,連一條狗都看不住。玉帝養(yǎng)著他們,還不如養(yǎng)一窩豬玀。”
舞天姬嬌笑而談,很溫柔地抬起纖纖玉指,用錦裙襟帶替虎頭怪揩額頭上的汗?jié)n。
“小虎,可累壞你了。”
她殷勤倍至,極顯關(guān)切。
恰似一江春水送來暖流,沐天浴地,融冰化雪。
溫香軟玉,氣吐如蘭,美人待慰。
這溫柔舉動換作誰骨頭都酥了。
可是英雄的虎頭怪反應很是木頭。
他緩緩地說道:
“虎。”
舞天姬并未因他的不解風情而不快,繼續(xù)面帶春風地說道:
“那只死狗,鼻子特靈,若不是它緊追不舍,我們早擺脫追兵了是吧。”
“虎。”
“將來我們也要養(yǎng)一條狗。”
“虎。”
“養(yǎng)母狗。公狗撩騷,發(fā)情期會東鉆西竄背叛主人。”
“虎。”
“這是老天有眼呀。二郎神君肯定和我們一樣,入俗隨凡,功法盡失了。”
“虎。”
“翻過前面那座冰山,我們就好好歇一歇吧。”
“虎。”
“你勇闖南天門,惡戰(zhàn)四大天王四大看門狗,兇險迭出,我在監(jiān)天鏡中看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小虎,是我讓你吃了這么多苦,心里好過意不去。”
“虎。”
“我們雖然僥幸逃出天界,但苦難好象剛剛開始。”
“虎。”
“不過,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休想阻擋住我們的愛情!是吧?”
“虎。”
“天地茫茫,三界之大,竟無你我立足之地。想起日后的顛沛流離,我好心酸呀。”
舞天姬說著說著眼眶紅了,淚目盈盈似將淙淙成流。
虎頭怪欲言又止,緊抿雙唇。
再次錯失了本可以摩挲撫慰,悱惻纏綿一番的機會。
“小虎,你是不是從小缺少與人交流,所以連話都未學會說,所以才如此沉默寡言只會虎虎虎?”
虎頭怪狠狠地點頭大聲應道:
“虎!”
無比激動的語氣和無比肅重的面部表情,是在抒發(fā)心思忐忑者大出意料地被人理解時油然而生的一種對知己相見恨晚的感激之情。
舞天姬注視他半晌,莞爾笑道:
“你可真有個性!”
說完這句話她察覺虎頭怪眼里有驚惶的神色。
于是順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看。
天!
啊!
哮天犬!
哮天犬毫無神犬的風度,正吐著滴涎三尺的長舌,用等小屁孩拉巴巴的耐心,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們二位。
二位情人相擁著大吃一驚。
“死狗!快滾開!沒聽到你的主人在喊你嗎?”
哮天犬未被美人的瞪眼嚇退。它目中漸露兇光,有隨時撲上來咬人的趨勢。
兩人緩緩后退,靠近在一棵冰棱樹下。
一棵古老的樹木。
由于樹干和枝葉上結(jié)滿堅冰。
沒有誰能辯清它是松是柏。
倒像是冰的雕塑。
冰棱樹被兩人無意中碰撞,枝葉間的冰棱嗖嗖落了一地。
舞天姬急中生智,撿起冰棱向哮天犬狂砸亂擲。
明知這簡直是用雞蛋砸頑石,對神犬沒有絲毫威懾,仍要一試。
出人意料的是哮天犬竟然將擲來的冰棱當作了噴噴香的肉骨頭。
那根冰棱的確有幾分象肉骨頭。
只見它縱身而起,將冰棱叼住。
落下地來,嘎巴嘎巴,啃哧啃哧。
好象一條挨餓了半輩子的哈巴狗。
好象那不是冰棱而是美食脆骨一根。
燜仙寒氣可真厲害呀,連哮天犬都弱智成這樣!
虎頭怪與舞天姬相顧愕然。
繼而會心大喜。
兩人突然來勁了,蹲身狂撿狂擲。
竟是要將遍地的冰棱扔出去撐死這個狗媽養(yǎng)的哮天犬。
太殘忍了吧二位?
。。。
西方極樂世界,如來佛祖今日開課。
大老早就座無虛席。
可是如來佛祖遲遲不見顯身。
眼看日上中天,法座上仍是空空蕩蕩。
終于聽到如來飄渺的不知何處傳來的洪鐘磁音:
“阿彌陀佛——
各位同仁:
三界之亂,禍起有因。
皆因人間欲孽深重,兵戈不息,致冤魂作亂,魔障頻仍。
如今三界互沖,群魔亂舞,人人在劫。
在劫難逃。
吾今思慮再四,決意臨凡重生,去渡化幾樁冤情孽案。
爾等要么自善其身,要么下凡歷劫,席聽尊便。
各人好自為之。
本座去也——”
聲音漸遠。
眾佛靜然良久,忽地就炸了窩。
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討論這件事。
連如來佛祖都坐不住了,這三界該有多亂呀!
慘凄凄,聽聽經(jīng)文混混日子的日子不好過了!
忽喇喇大廈將傾呀!
討論了半天,大伙兒都覺得群龍不可無首,于是推薦觀音菩薩臨時居上,坐首席講經(jīng)傳道。
觀音菩薩哪有閑心念經(jīng)論道啊,她要全身心地照顧炫彩蛾。
可是眾情難卻,推辭不脫。
只好拉了炫彩蛾坐到如來寶座上。
翻開經(jīng)書念道:
“……菩提垂,日日如是……”
。。。
話說哮天犬啃完三根冰棱之后,開始搖尾示好,嗡嗡嗲吠有易主而從之心。
舞天姬高興得笑個不停,玉手輕招:
“狗狗,過來。”
哮天犬屁顛顛地遛近。
“狗狗,作個揖,打個滾。”
哮天犬乖乖地立起前爪作揖三下,然后臥倒在雪地里打了個滾。
“狗狗,趴下。”
哮天犬剛準備站直的身子慌忙匍匐在石榴裙下。
“嘻嘻……太可愛了!從今以后你就是我……不,我們,的寵物了。”
虎頭怪雖然臉上沒有笑容,那是天生的石板臉,其實心里也很高興。
他將哮天犬抱到懷里,用毛糙的手掌撫摸了一下狗頭,以示喜愛。
哮天犬報以伸舌狂舔,勝過揩澡。
舞天姬樂了一陣,坐地托腮自言自語:
“這件事是不是太奇怪了。哮天犬再怎么蠢豬也不至于把冰棱兒再而三地當骨頭呀。”
邊思忖著,邊無意地又撿起一根冰棱。
“呀!”
她驚呼站起身。
虎頭怪扔開愛犬,關(guān)切地問:
“虎?”
舞天姬舉起半根冰棱道:
“奇了怪了。你看這冰棱,里面晶瑩賊亮,似是果肉,不細看還真以為它只是一根冰。”
虎頭怪接過來定睛一看,果然見冰棱里面顏色不同,還隱隱散發(fā)出香甜之氣。
“難道是傳說中的喂喂果?”
“虎?”
虎頭怪一臉好奇。
舞天姬喃喃說道:
“喂喂果。相傳極地之北冥寒死地,天厭地棄之日月殘輝,積聚生成一株異果,與草還丹——就是人參果齊名,食之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還有一種更希罕的功效,就是吃一枚這種果,人就永遠不會饑渴,永遠不用吃東西,許多仙人都達不到這種境界的。所以名叫‘衛(wèi)胃果’,為了中聽雅致,取其歇音,就叫做喂喂果了。我是無意中偷聽到玉帝王母私語而知,知道這事的人并不多,連見多識廣的太上老君都不曉得。”
“虎!”
“還等什么!快撿快吃呀!”
“虎!”
兩人開吃,雖然樣子有點落荒失雅,好在看見他們的只有哮天犬。
哮天犬這個畜生味口大,還往兩人腳邊蹭想再享美味。
可是舞天姬不樂意了,飛起一腳把它踢飛八丈遠。
可憐的狗狗既已重投明主,便決心肝腦涂地效忠,別說只是挨了一腳,就算宰它一刀,它也不會心有怨氣。
它可憐兮兮地趴伏在地,舔著嘴巴回味著剛才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