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這個月你的業績又是全公司最差的！已經連續三個月了！能不能有點長進！”
辦公室里，宋經理正吐沫橫飛地呵斥著一個看著四十歲出頭，頭發已經能看見頂的中年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王陽，三十三歲，至于為什么看著像四十歲，長年為了銷售業績熬夜酗酒你也能成這樣。
王陽低著頭，唯唯諾諾地低聲說道。
“抱歉，經理，我這個月一定努力，有個單子已經快談成了，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搞定。”宋經理看著眼前頗顯老態的男人，心里有些唏噓，當年也是公司的一個銷售悍將，到現在卻是連一個單子都開不出來了。
眼里有些不忍地說道，“王陽，不是我不給你機會，現在的經濟狀況你也是知道的，公司前段時間才開過會，一切以效率為主，養不了閑人啊。”
王陽瞪大了眼睛看著宋經理，當初兩個人是同一年進入的公司，自己的銷售業績總是壓了他一頭，兩個人當時頗為不對付。
后來公司選拔基層員工來當中層管理人員的時候，本來經理這個位置安排的就是王陽，但是王陽覺著當個經理還沒他當銷售賺的多。
房貸車貸，哪個都是吞錢的口子，意氣風發的他拒絕了這個任命。
沒想到，自己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劉總呢！劉總說過他不會放棄公司里每一個兄弟的，他承諾過的，永遠不會開除任何一個兄弟！”
宋經理一時的不忍已經被王陽消耗殆盡，拍著桌子說道。
“劉總已經發過通知了，混日子的不是他的兄弟，王陽！我是看在十年同事的份上，才好言勸告，你要是這種態度的話，別怪公司采取強制措施！”
王陽不敢想像自己丟了這個工作的后果，全國現在的經濟都處在大蕭條時期，到處都是失業人員。
房貸車貸每個月都要還，按現在的形勢，還不上的話，銀行可能就強制收回去了，最近類似的新聞到處都是。
他小區的一個業主已經和妻兒卷鋪蓋走人了，臨走前想在小區的草坪上將就一宿都被物業趕跑了。
王陽紅著眼睛，腦門上的青筋暴露，喊道，
“我為公司立過功！我為劉總流過血！你們不能這樣，我要見劉總！”
沒等宋經理發脾氣，王陽自己就已經癱坐在地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已經涕淚橫流。
“宋哥，我真的不能丟了這份工作，算我求求你了，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以后您說什么是什么。”
宋經理站起身來，抽出幾張紙遞給了王陽，誰都不想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但是王陽的名字已經出現在辭退人員名單里了，劉總親自簽的字，誰也說不上話。
“我會盡量讓公司財務給你報三個月的工資補償，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說罷，轉身出門，讓王陽在經理辦公室冷靜一會兒。
良久，王陽才從里面失魂落魄地走出來，宋經理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清楚了就好，收拾一下東西吧。”
兩個人擦肩而過。
“謝謝。”王陽的聲音小得如果不去仔細聽的話，幾乎聽不見。
宋經理推門的身子頓在那，他跟王陽斗了十幾年，還是第一次從王陽嘴里聽見這話。
“誰還沒點難處呢。”
.........
王陽抱著東西回到了家，他沒敢跟妻子說離職的事。
餐桌上，小女兒吃完飯，去看電視了。
王陽還在不緊不慢地扒著米飯，他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妻子，如果自己離職的事情被發現的話，那又是一場折磨人的戰爭。
“小菲的老師今天打電話，該交學費了，你看能不能跟你公司的領導商量商量，預支一點。”
她在紡織廠工作，最近效益不好，已經幾個月沒開支了。
“行，明天我去問問。”王陽還是低著頭扒著米飯，應了一聲，他在想三個月以內找不到工作的話，家里就彈盡糧絕了。
夜晚，燈熄了以后，兩個人各自靠在床的一邊，妻子的工作是個體力活，早就累的夠嗆了，已經打著呼嚕酣睡了。
王陽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窗戶，他高中沒好好上學，大學沒考上就出來干銷售了，一干就是十五年。
十八歲父母就在出去上班的大巴車上，遭遇了車禍，雙雙撒手而去。
年輕的時候能喝，心里有勁，敢闖敢拼，拿下了不少客戶，那時候掙了不少的錢，就付了這套房子和車子的首付，想著以自己的賺錢速度早晚能還完。
二十二歲，相親認識的妻子，那時候她還是一個扎著麻花辮，說起話來臉紅紅的小姑娘。
自己從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模樣了？平庸又卑微。
想不通這個問題，王陽就睡了，明天還要早點起來去找工作。
.........
一個月后，
王陽不但沒找到工作，離職的事情也被妻子發現了。
一個平靜的午后，知了聒噪地叫著，妻子平淡地說道。
“我們離婚吧。”
王陽看了看客廳里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將要天翻地覆，還在看著電視開心地笑著的女兒。
“女兒呢？”
妻子也看了眼女兒，臉上的魚尾紋更重了。
“女兒跟著我。”
“你拿什么養？”
“那也比跟著你強。”
王陽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一起生活了十一年的妻子，有些事情他知道，但是不想拆穿，生活已經足夠困難了，何必要睜著眼睛活呢。
妻子被王陽看得有些慌亂，還是強裝鎮定地坐著。
“帶著孩子到了別人家不好過，還是跟著我吧。”
“你覺得你能養好她嗎，她必須跟著我。”
王陽親自看著妻子帶著女兒坐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車上，他在樓下見過幾次這輛車，還跟這個男人借過火。
..........
王陽被攆出了自己的房子，這個房子除了本子上寫著他的名字，從來沒有真正屬于過他。
車子早被拖走了，他現在除了背著的大包，什么都沒有了。
他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兜里剩的幾塊錢買了一個面包。
面包很軟，很香，奶油濺在口腔里，膩得人發慌。
他就這樣大口大口地吃著，眼淚不爭氣地滴在手上，隨著面包一起進入嘴里。
咸味和甜味交織在一起，面包塞滿了嘴，王陽用盡力氣吞咽著，他已經沒有錢來買礦泉水了，等會兒看能不能找到一個自來水龍頭。
突然，他眼前飛過一個金閃閃的蟬，陽光的照耀下，那么耀眼。
自己好像什么時候見到過它，王陽福至心靈地伸出手，它落在了王陽的手上。
時間，在這一刻開始向后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