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十三年，顧丞相漸漸放權，皇帝獨攬朝政，凡事一做決定皆不可能改變。

顧淵這年已是十七，正在軍營里訓練的他甚是想念京城里的父母，以及那個比他小七歲卻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去年參加科考，意料之內的落選了，即使他文采斐然，在學堂數一數二。命運如此戲弄，為了家族，為了父親，為了池瑜，他選擇了在戰場上廝殺，保家衛國。但這份軍功若是過了，就是功高震主，到頭來還是逃不過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顧淵哥哥，你要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呀？瑜兒好想你。你不在家，都沒人陪我玩，惜春和念夏她們說你不在，不敢帶我出門玩兒。”

“顧淵哥哥，瑜兒想吃糖葫蘆，還是上次元宵，在西街你買給我吃的那家。不過，好像東街也有一個賣糖葫蘆的了，不知道好不好吃，等你回家要記得買給我，不然我才不要見你呢。”

“顧淵哥哥，顧姨今日來我家了，她看見我在家無聊，給我買了只小兔子，說是給我打發時間。可是，瑜兒從來沒有養過這兔子啊。要是被我養死了可怎么辦啊？嗯，對了，要是死了，我剛好可以吃紅燒兔肉。”

“顧淵哥哥，你已經走了好多天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我的信呢？你為什么沒有回復我，瑜兒，好想你。你不在的時候，顧姨常常陪我一起玩，有時候顧叔叔也會和我們一起。雖然顧姨和顧叔叔不說，但是我知道，顧姨他們也是很想你的。”

“顧淵哥哥，我們的生日就快要到了，瑜兒在信封里給你夾了一張瑜兒的自畫像！怎么樣，有沒有很驚喜？我是不是又變漂亮了呢？瑜兒好像快點見到顧淵哥哥啊。”

“顧淵哥哥，你一走已經大半年了，這段時間，我娘身體越來越差了，我父親天天忙于政務，顧伯伯每天好像很清閑，不怎么去上朝了，每天在家里養花看書，顧伯伯在院子種了一棵桂花樹，說是等來年，我們就可以用他親手種的桂花做桂花糕了。對了呀，我在和顧姨學做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大家嘗了都說好吃呢。等你回家，我做給你吃。”

“顧淵哥哥，瑜兒記得，你是春天走的。那時候河邊的楊柳剛發芽，空氣里都是甜甜的花香。今日老師有教‘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顧淵哥哥，冬天快到了，你會不會也是在那時候回來呢？會不會帶著我喜歡吃的糖葫蘆呢？”

“顧淵，望你一切安好，京城一切都好，保護好自己。”

“顧淵哥哥，上封信看了嗎？那是顧姨寫給你的，瑜兒給你寫了好多信了呢。之前的兔子果然我沒有養大，父親回家后還笑話我，問我要不要把它吃了。我后來想了想，我有點舍不得它，沒有你在，我都是抱著它睡覺的，每天都是它在陪我。我決定把它埋在花園的那顆大槐樹下。”

“顧淵哥哥，已經冬天了，你回家嗎？母親身體越發不好了，我得要學著管理家務了。這段時間我們兩家商量好了，在中間圍墻那開扇小門，這樣子就不用每天還走好遠路了。顧淵哥哥，瑜兒真不想長大，要是你在就好了。”

“瑜兒，我在。等我，三日后，我要吃桂花糕。”

冬日里，外面大雪紛飛。涼秋不顧頭頂上的落雪，興奮的跑進悠和苑，這悠和苑便是池瑜的小院了。

門口的惜春攔住一臉興奮還想沖進門的涼秋，小聲提醒道：“你身上還都是雪呢！一身涼氣怎么就敢往小姐的屋里跑？吶，拿著捂捂手吧，再去換身衣裳。”說罷，把手里的暖爐給了涼秋。

“是是，瞧我都給忘記了。這是邊境寄來的信，定是顧大少爺了，惜春你快給小姐送去吧。我再緩緩，小姐肯定等不及了。”

“你這性子可真得改改，冒冒失失的。”惜春接過信封，“那我進去了啊。”

屋內，池瑜正在看今年的賬本以及財政輸出。抬眼看見惜春走進來，只說了聲，“何事？”始終沒從賬本里騰出手，騰出腦子。

“小姐，這是邊境來的信。”惜春看了一眼池瑜，笑著回道。

“嗯，放那吧。”池瑜興致缺缺的樣子，仍繼續算賬，寫寫畫畫。不一會，忽然伸手拿信，還邊問道：“你說是邊境來的？”

惜春自是知曉自家小姐的性格，只意簡言駭的回了句，“是。”

信上便是那之前的內容了。

池瑜滿心歡喜，我的顧淵哥哥終于要回家了。三日后，三日后。池瑜激動，看向落款，日期是嘉元十三年，臘月廿一。這就是說，三日后，臘月廿四，她就能見到心心念念的顧淵哥哥了。這么一想，池瑜竟是帳也不算了，就跑去翻箱倒柜的找自己的新衣裳。找著找著，忽然問道：“惜春，今兒什么日子了？”

“小姐，今天臘月廿四了。”

池瑜聽見回答目瞪口呆，“什么！”

“怎么，瑜兒可是不想我回來嗎？”一道聲音入耳，池瑜更是僵硬的不敢轉過身子，就怕那是幻覺。他們都不知道，她盼著這聲音有多久了。她日思夜想，想吃零嘴時想，想出門玩時想，釣魚時想，畫畫時想，練字時想，連睡覺時也想。

門口的顧淵大踏步走進屋，首先看見的便是那厚厚的大大的一疊賬本，轉眼看見僵硬的池瑜在那，不言也不語，他有些心疼。

他從小也知道，池姨的身子不好，當年生池瑜時更是重創，能拖到如今已算是奇跡了。他想早早建功立業，好有一官在身，保得親人不用縮衣簡食，不用為那衣食發愁。誰曾想，官場如戰場，皇帝越發看不慣丞相的權勢滔天，雖然這些年丞相已經開始放權，但皇帝還是奪去了顧淵科考的排名。無奈之下，顧淵只得背井離鄉，遠赴邊境，只愿謀得軍功，脫穎而出，再以謀得官職。

一年不見，池瑜長高了許多，走之前被他喂養的白白胖胖的，或許是近日來要管理府中事物，竟是瘦了好多圈。可無法否認，這樣的她，更美了，美得動人心魄，讓顧淵無法挪開眼睛。

“瑜兒，我給你買了糖葫蘆，你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