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管事畏罪潛逃，姜玨與燕公隨后跟去一看，燕管事住的房間里一片凌亂，青衣把手伸到被子里一探，里面還是溫暖的，想必剛走。

姜玨心中疑慮不已，心想他是怎么知道這事的？

一旁的白羽似乎早就有所察覺，眼神在燕公與小仆之間來回流轉，表情一如平常那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然。

姜玨下意識的去看那小仆，見他眼神瑟縮，心中隱隱覺得不太正常：

“說，是不是你走漏了風聲。”

那仆人膽小，被姜玨這么一喝，嚇得瑟瑟發抖，一把跪倒在地，對燕公求助道：“燕公明鑒，這事跟小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一點都沒有啊...”

燕公和善的對姜玨勸道：“恩公，這事應該跟他沒有關系，他膽子小，咱們還是放過他們吧。”

姜玨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幫燕公處理事情，找出府中肖小，燕公卻一個勁的在替下人說話。不過他沒有多想，莽莽撞撞的一腳把對方踹到在地，連一旁的燕公想來拉都沒拉住。

那小仆被姜玨兇煞的樣子嚇住了，直接跪倒在地上說：“我說，我說。”

姜玨背后的燕公正要阻止，卻被白羽有意無意的一擋，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只聽那小仆道：

“是燕公讓小的說的。”

“信口胡扯...”姜玨面色一肅，一手揚起，作勢要動手的樣子，把他嚇得身子一抖，一個勁的道：“您不信問燕公，小的...小的都是按照燕公的吩咐做的。”

姜玨有些不信，但還是轉過身看著燕公，帶著幾分征詢的意味。哪知燕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口中喝道：“你這小仆，竟敢信口雌黃。”

燕公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就要往那小仆身上刺去，姜玨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幸虧一邊的白羽早有發現，他一把擋住，燕公兵刃被奪，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道：

“罷了，事已至此，你們遲早會知道的。是，他說的沒錯，是我跟他講有些“舊事”要問，故意讓燕管事走的。”

“燕公，您可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事，是關于令愛如玉的事情啊？”

“我知道。這事情我以為早就結束了的，沒想到姜恩公卻一直放在心上，竟然到了這個地步，燕某也只能如實說來了...”

“什么？”姜玨瞪著眼，對燕公的話有些難以接受。

“當初小女如玉被小鬼上身，見人就咬，甚至連我這個做父親的都不認識了。”

燕公撫著手腕上醒目的傷疤，接著說道：

“本來燕某是想請高人來，但是又聽說有些抓鬼驅魔的奇人手段極為狠辣，為了不失手，從而傳出去影響他們的名聲，不惜連寄主都會殺死。但是燕某只有這一個女兒啊，所以思前想后，還是不敢去找。”

“還有這等事？”姜玨詫異的望向白羽青衣，見他們點了點頭，接著補充道：“那你還帖榜？”

“之所以燕某不惜高價出榜，請來你們，其實看中了你們都是一般之人。”

“這不是讓我們去送死嗎，對你有什么好處？”姜玨心中一涼，如果不是他姜玨在之前有所際遇，說不定也成了那兩個小鬼的口中餐。

“燕某又別無他求，只想那些東西在小女身上吃飽了喝足了，早點走而已？可是又怕你們膽小不進去，所以才雇了個賭徒來假扮天師，使用激將法各種刺激你們，然后趁你們進去之后把門給堵住。”

“你...”歸根究底，姜玨沒料到是對方的安排，恨得姜玨咬牙切齒，不遠處的白羽抱胸坐在幾上看戲，青衣跟著問道：

“你可要知道，天天有食物送上門來，如果它們賴上不走了怎么辦。”

“那燕某也只能認了，至少如玉還認得我這個阿爹，這一口沒有徹底咬下去...”

燕公還沒說完，姜玨是完全聽不下去了，一腳踹在他的胸口，把他踢翻在地，口中大聲喝道：“你女兒燕如玉是父母生的，難道別人不是，憑什么她的命比別人的貴？”

燕公艱難的翻起身來，跪倒在地，也顧不得自己是年邁之軀，對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后生不停磕頭。

“姜恩公，您說的對，都是燕某的錯，跟小女沒有半年關系，你要是不解氣，就拿燕某來問罪吧，千萬別為難如玉，她什么都不知道。”

姜玨的拳頭捏得鐵青，但最終還是沒有動他。只是經過這一件事，姜玨心中甚是不解：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惡，為什么人人皆存有害人之心？

從黎木，燕公，燕六，段爺他們肆無忌憚的作惡，因為最壞的后果無非就是死。可死了之后呢？死了之后再借腹重生？或者成為孤魂野鬼逍遙法外？

不，姜玨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只有讓人活著的時候知道惶恐，懂得敬畏，他們才知道自己的卑微，才明白有些事情可做有些事情不可做。

既然俞元城主管著活人。那何不讓秦老將軍在俞元海下建立一個拘禁死魂的地方呢？

正在姜玨怔怔出神時，身后的青衣跟著問道：“哎，姜玨，想什么呢？你要是實在咽不下被騙的那口氣，就算把那老頭解決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姜玨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身后的青衣，只見她十分驚異的盯著姜玨，上下打量道：“這是你方才想到的？”

“嗯。”姜玨點了點頭。

“你能這么想，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一旁的白羽也上下打量了幾眼姜玨，只是嘴卻道：“哼，說的容易，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姜玨知道白羽是刀子嘴，所以也沒與他計較，而是對二人說道：“現在事情也解決了，青衣姑娘你要找獬豸，其實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獬豸它早已仙去了，尸首就是我掩埋的，但我不能讓你去擾它清凈，當初我只留下了這個獬豸角，如果你要的話，可以送給你。”

其實姜玨很舍不得，但是青衣幫了他不少，也只有以獬豸角相贈。誰料青衣卻笑了笑，并沒有上來接。姜玨詫異道：

“你該不會嫌獬豸角作為回報太少吧，我也只有這個東西了。”

“我找獬豸，本來就是對付女鬼阿依的，現在既然用不到了，你就拿著吧。”青衣沒有接受，讓姜玨心中覺得有所虧欠，同時又有些竊喜。

他一直缺個趁手的兵刃，儺殺門的彎刀雖然鋒利，但歸根結底還是凡鐵，但是這獬豸角如果能做成一把短匕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俞元城上空的黑霧也淡薄不少。秦老將軍帶著秦念站在一處陰涼的屋檐下，一干騎兵在收拾戰場，那些四散奔逃的孤魂被它們擒住了不少。

“姜玨哥哥！！”秦念看見了姜玨，甚是幸喜，而她旁邊飄著一個中年男子的亡魂，姜玨認得他，那是秦念父親，見到姜玨來了，朝他點了點頭。

姜玨迎了上去，牽住秦念然后對秦老將軍道：“老將軍，怎么樣了？”

“這亡魂太多，帶到城北沙場的埋骨地顯然不太現實。”

“就知道老將軍你在擔心這個問題，我這次回來，是給你送個好去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