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也算是對你父母亡靈的告慰。”

“哼哼，告慰？難道你不應該失望么？”韓思親冷笑著。

“失望，我為什么要失望。”

“因為我沒死啊。”

聽他如此一說，姜玨如何不明白，肯定是夜郎鬼首將韓氏夫婦的死歸咎于自己頭上，到時兩虎相爭，而它呢，完全可以作壁上觀。

“思親，你不要被騙了，不是那樣的？”

“不是？你真當我幾歲的小屁孩呢？”韓思親面容扭曲，似乎動了真怒，而與此同時，四周沸沸湯湯的熔漿如同被煽動了情緒一般，猛然間變得暴躁不安。

熔巖拍打在山巔的邊緣，激蕩起數十丈高的赤紅巖浪，有幾人因為太過靠前，來不及躲避，被兜頭淋了一臉，僅僅在片刻間，就被腐蝕成了漆黑的骨架，軟趴趴的栽倒在地。

突然傳來的女人的驚叫，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還沒過一會，那匍匐在地的漆黑骨架微微一抽，隨后抖了幾下，旋即僵硬地掙扎了起來。

等到它們完全站起，已經變做了尖嘴獠牙的夜郎惡鬼，猛地就往人群中撲身而去。

尖叫與慘呼并做一塊，在只剩下山巔的迷魂山上回蕩。

雖然異變叢生，但姜玨眼角的余光從未離開過韓思親半寸。

見它毫不經意，顯然是覺得方才所做的，根本不值一提。

這一切是姜玨沒有想到的，原本以為韓思親在夜郎肯定不會有什么危險，畢竟夜郎鬼首沒見到自己之前，不會把他怎么樣。

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的韓思親早就沒有了絲毫憐憫之心。

同樣作為陰腹子，即便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與算計，姜玨還是盡量讓自己活得像個人，而韓思親卻活生生變成了夜郎鬼。

“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來救你的。”內疚如同面前洶涌的巖漿，不斷的擊打著在姜玨的心底。

“對，確實是你的錯，你既然殺了人，就應該斬草除根的。”

“思親，我能給他證明，你父母的死跟老姜沒有關系的。”

“閉嘴，不干你的事。”

炙熱的巖漿翻滾著，像是韓思親無法平靜的內心。也許是因為姜玨的辯解太過蒼白，或者是韓思親對于姜玨是殺父仇人一事太過執著，即便一旁的馬如是都出面證明了，但依舊沒有換來他絲毫的猶疑。

“你不是解釋嗎？那好，我問你，韓元祿是不是被你請來的兇獸所殺？”

“是。”

“我母親是不是因此而自殺？”

“是。”

“當時你是不是在場？”

姜玨想了想，沒有否定。

“那好，如果你不請來異獸，我父親會因此而死？如果你真心當我母親是你伯母，又怎么會讓她自殺而至之不理？”

“不是這樣的，不是，思親，你聽我說，是你父親被那惡鬼利用了。”

“利用不利用，跟你沒有關系，我只知道他們做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出生。而你，卻因此奪走了他的性命。”

“不是，當時她騙我們離開，我沒有想到她會...”

“自殺嗎？”韓思親嘴角一翹。

正在這時，濃濃的黑霧在遠處的高臺上翻滾，一個沙啞，不帶感情的聲音從那里傳來：

“孩子，不要聽他狡辯，什么自殺不自殺，說不定你連母親的死，他都逃不開干系。”

聽到夜郎鬼首還在從中作梗，姜玨更是怒火中燒，直接朝遠處吼道：

“你的目的早已達到了，為什么還要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

“目的？找你報仇這是你們應得的報應，怎么能說是我的目的呢?如果非得要有一個...”夜郎鬼首在沉吟。

“有一個什么，只要你放了韓思親，我什么都答應你。”

“用你姐姐姜嫻的下落，來換你以及他們的命。”

“我姐？”姜玨一愣，沒想到這事情最后扯到了她。

“是的，就是你胞姐。”

“為什么。”

“我曾給韓氏夫妻保管過一樣東西，被你姐拿走了，你讓她拿來換。”

聽到這里，姜玨不由感覺到奇怪，韓氏夫妻會把什么重要的東西交給姜嫻呢，難道他們也曾擔心過夜郎鬼首會反悔，所以故意留了一手？

姜玨突然想起青榕山古井時遇到的那個神秘女子，她雖然沒有表明過自己身份，但是相貌，確實像極了成熟版的姜嫻。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胞姐姜嫻的下落，即便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那就沒得談了。”夜郎鬼首轉身坐回了榻上。

還沒平靜少許的巖漿猛地翻滾起來，但并沒有讓人感覺到炙熱，因為陰風陣陣，刮得人臉生疼。擁擠在山巔的人群突然變得混亂，原來不知何時，里面已經混進了夜郎鬼。

因為本來就是獸妖鬼魅混雜而居，所以什么時候混進了敵人，根本無從發現，它們如同瘟疫一樣，將恐懼瞬間散布開去，使得原本有希望抱抗敵的迷魂山眾，此刻是人人自危。

正在姜玨出神之際，猛然感覺到腳上一熱，如同火燎到了一般，腳本能的一提，卻發現被死死扣住，低頭一看，只見一束黑色的頭發從地上生將出來，如同嗜血的藤蔓死死的纏繞住姜玨的腳踝。

發絲越勒越緊，又如同螞蟥一般死死扣入血肉，姜玨只感覺腳下一虛，似乎體內有什么在被它即時抽離。

獬豸短匕直刺而下，目標便是那長滿了長發的頭顱，那是一名女子模樣，蒼白的臉上滿是怨氣，可能是因為，她什么沒有，唯獨這顆如同從土里長出來的頭顱。

頭顱被獬豸短匕一匕刺中，但對方沒有收到絲毫的影響，反倒是姜玨，只感覺意識越來越清明，而手腳卻越來越乏力。

這只是在片刻之間，而遠處的韓思親，正懷抱著雙手正冷冷的看著姜玨，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耳畔慘叫聲此起彼伏，青衣，馬如是他們對抗著夜郎鬼，不斷有人倒下，而夜郎的陣營卻越來越強大。

雖然于心不忍，但姜玨根本沒有能力幫助到他們，因為它腹部一痛，似乎在那里多出來了一個什么東西。

姜玨心中一慌，伸手摸去，只感覺肚子那里長出了一坨硬邦邦的東西，它由之前的雞蛋模樣，到現在有碗口大小。

起初像是一個硬瘤，但卻好像又有五官，等到姜玨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只感覺一陣劇痛，它在吞噬自己的內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