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玨興奮的并不是旁的，正是這甬道之長，足夠釘靈族敘完該講的東西了。這一路行來懵懵懂懂，對夜郎一族的來歷多是東拼西湊，所謂知己知彼，姜玨對于這個“彼”，還真算不上了解。

因為無論是土地、還是山神，即便是秦老爺子，對于這些事情都諱莫如深。他們也許知道更多，只是不敢告訴姜玨而已，他們在怕什么呢？

姜玨一直不明白，即便是馬如是，自小生活在釘靈族的少主，似乎對這狹長甬道背后的故事也不了解；否則的話，又何必隨著姜玨去費那么多的周折？也許馬王爺知道，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而已。

那它們所欲言又止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何時，那高傲的，對于甬道上壁畫不屑一顧的窮奇也變得凝重，它望著兩側，似乎在思索什么？姜玨再往下看去。

壁畫所現的，是一處廟堂的樣子，地上是雕刻出來的地圖，看起來應該是釘靈族收集的那副，但它們被擺在廟堂當中，四周戒備森嚴。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就是九鼎了。姜玨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它們陳列的方式，卻驚訝的發現，它們是以一鼎居中，八鼎環繞。

若說到九，那是極數，亦是陽數。而地闕屬陰，居然以極陽之數分之，豈不是有意分化山河地維的陰氣？那八鼎環繞，又代表著什么？

姜玨迫不及待的往后面找去，可惜的是，后面記載的內容大多跟釘靈一族有關了，講述他們成為人間帝王與天界之間的使者，到九鼎如何遺失，釘靈一族如何歸隱于九州山野，最后舉族演化成了西南最負盛名的馬幫。再往后去，記載的便是歷代釘靈馬王爺的生平。

這些壁畫里，很少有姜玨需要的內容，且有個很奇怪的特質，他們并不是記載著那歷代馬王爺的功勛，相反述說的都是過錯，他們的過錯輕重不一，但又出奇的一致——無作為（沒有找回完整的九鼎）。

這倒是一大稀奇事了，原本姜玨以為，釘靈族以馬幫的身份世代奔走，是為了某種崇高而又偉大的使命，但現在看來，更多的像是在贖罪。

釘靈族有什么罪？

姜玨想到這里，視線不自覺的朝馬如是望去，只見他站在一副壁畫面前已經良久，直到姜玨走近，才有些低落的問道：“這個人是誰？為什么我會覺得似曾相識的同時，又感覺分外陌生？”

馬如是指的，那是一副未完成的壁畫，端首只有一名老叟，身材瘦削，一張釘靈族里最為常見的長臉，這不就是青榕山殞命的前任馬王，馬如是的生父么？

“他是一個偉大的族長，稱職的父親。”姜玨答。

“我是問墻上這人跟我是什么關系？”馬如是顯然不滿意姜玨的答案。

“他就是...”正要如實相告，二人卻見一旁的窮奇似乎發現了什么不對勁，猛地朝甬道的盡頭躥去。

“不好，有情況。”姜玨緊隨其后，馬如是也緊緊跟上。

甬道的盡頭是一處石室，此處極為簡陋，只有正前方的兩處石塑。這石塑的樣貌與山門兩側的巨像一模一樣，只是大小比例不同，但面前的石像兩手空空。

不用說也知道，一處是安放萬獸坤輿圖的，剩下的位置就是馬如是手中夜魂的位置。而引起窮奇的注意的，正是原本存放萬獸坤輿圖的位置。

不就一副萬獸坤輿圖嘛，姜玨有些不以為然，雖然同是釘靈族至寶，窮奇對夜魂的態度可與這一副圖就截然不同了。

“怎么了？”馬如是不解的問到。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們敏感了。”姜玨這話，也不知是回答馬如是還是在安慰自己，但他的眼睛卻從未離開過窮奇。

兇獸！圖？

姜玨腦中一亮，之前壁畫上面所記載的兩副山川地圖里，釘靈族不就有一份嗎？姜玨雖然見過萬獸坤輿圖，但并未見過完整的，可如今看來，那壁畫上的畫卷，必定是萬獸坤輿圖無疑了。

能有如此發現，一時高興的姜玨忘乎所以，伸手想去撫摸一旁的窮奇，雖然它還是魂體，但姜玨手伸到一半，窮奇厭惡的一躲，嘴巴已經呲了起來。

“呃...嗯！小奇，你干得不錯。作為獎勵，只要一離開這里，我一定想辦法給你找副合適的身軀。”

被窮奇這么一兇，姜玨臉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叫它小奇無非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而已；姜玨理解，窮奇可是出了名的惡獸，想要收服它，必定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一旁馬如是記不起萬獸坤輿圖，自然也不知道萬獸坤輿圖與壁畫上的關系。但見姜玨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喜笑顏開，肯定會往好的事情料想，所以問道：“怎么，找到出去的法子了？”

“沒有，但是這個收獲比出去更重要。”說到這里，姜玨突然定定的看著馬如是，心中忖道：“作為釘靈族人，這壁畫上的內容你應該早就見過才對，而萬獸坤輿圖你也應該見過，二者之間的聯系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可一說到九鼎，你卻只字不提坤輿圖的事，這是為了什么？”

聯想著之前釘靈族化身馬幫，然后四處找尋九鼎是在贖罪的假設，這就不難發現，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在姜玨早就見過的萬獸坤輿圖上。

只可惜壁畫上沒有更多萬獸坤輿圖的訊息，也許因為他是釘靈族至寶，不能過多宣揚；但更可能的，是釘靈族引以為恥，所以更多的關于萬獸坤輿圖的事情才避而不談。

過多的猜測，讓姜玨的思緒變得有些混亂，因為這些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臆想，雖然極有可能是真，但并沒有事實佐證。只可惜馬王爺不在人世，讓姜玨找不到人去確認。

當然，若馬王爺還在的話，也輪不得他姜玨這個外人進入釘靈族的秘境了。也許人世間的得失，就如這般模樣吧。

想到這里，姜玨也不再糾結，看見馬如是正拿著夜魂在塑像面前比照，正打算提醒一下不要亂碰，秘境之內極可能會有陷阱之類，可話還未出口，背后狹長的甬道已經節節錯開，等它們反應過來時，那條狹長的甬道已經消失。

秘境唯一的退路，頃刻間變成了一堵石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