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們所在的城市處于中國大陸的幾乎最南端,所以每年一到六,七月份,整座城市就會熱得像一個蒸籠,人們出門時都恨不得要隨時隨地的把冰帶在身上。仿佛他們一出門就會被熱得蒸發一樣,先是洗個冷水澡,再吃一條冰淇淋,出門時還需要帶一瓶在冰箱里冷藏了幾天幾夜的飲料以保持最佳的冰涼狀態。
在這座城市最貼近大海的一條被名為觀海路的大道,它的右邊不過三百米則是一個此時被猛烈的太陽暴曬的金黃色海灘。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海邊,各自身上套著游泳圈準備隨時沖向冰涼的海水。
而此時在楊顏和湯羽所處的教室里,學生們頭頂的天花板一共掛著四個旋轉極慢的巨大風扇。先別說全教室的學生都沒有感受到風扇吹出來的風在何處,就連他們的頭發都沒有完全被因為來自頭頂風力的影響而絲毫擺動,更別提這些風扇會有降溫的作用了。
當楊顏從睡夢中醒來時,原本趴在課桌上睡覺的他坐直了腰板,環顧一下四周,然后將左手伸到后背去拔一拔因為炎熱而被身體排出的汗水弄濕的衣服。
他看見數學老師在講臺上一邊擦汗一邊拿著粉筆往黑板上“嘟嘟嘟”地寫著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而準備的練習題,成績排在班上前列的學生忙碌地抄著黑板上那寫得密密麻麻的天文數學,成績稍差一點的則昏昏欲睡,成績再差的此時已經在甜夢中游蕩了......
湯羽將手機橫放在抽屜,一邊雙眼緊盯著一邊手指敏捷地快速按著手機屏幕,偶爾會突然抬起頭來看看講臺上的老師有沒有走下來巡查學生的上課狀態。但在這種忙著出期末考試練習題的情況下,老師巡課的幾率幾乎是百分之零。這樣湯羽就會再次低下頭,繼續瘋狂地點擊手機游戲里的各種按鈕。
距離初一的期末考試就只剩下一個星期了,但除了王玉瀅在不斷努力學習之外,楊顏和湯羽似乎并不把考試當做一回事,也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的學習壓力。
王玉瀅在小學時就已經是一個成績優秀的學生,幾乎每次的考試成績排名都在班上的前十,不過也正式因為如此,才讓她從小時候就擁有了自我驕傲的不良素質。
其實早在初一正式開學的第二天,王玉瀅就向英語老師申請了要當英語科代表。如此優秀的學生一開口,老師當然就二話不說的答應了。但當她成功當上了班上的官職以后,從那一天起,在未來所有的初中生活的日子里,楊顏的世界就沒有一天是晴天。
接管他們班的英語老師非常嚴格,在剛開始上課的第一天就把全部丑話都說在了前頭,并且一次性規劃了整個初中的學習流程。先從最基本的作業開始說起,英語老師決定將初中所有的寒暑假作業統一布置為把英語課本最后那幾頁的所有單詞各抄一遍,而且只有這個作業,聽起來并不多,對于不愛學習的同學來講似乎很美好。但其實未必,如果在上學時當天布置的英語作業在第二天沒有上交,那么本學期的寒暑假作業就加一遍,也就是把英語課本最后那幾頁單詞抄兩遍。如果當天有聽寫或者是小測試,成績不達標的話也要在本學期的寒暑假作業加一遍。那么這樣下來,以此類推,班上的那些不愛學習的同學,每到學期末的英語寒暑假作業就會變成幾百遍,稍微好一些的則是幾十遍到一百多遍。
更叫人可怕的是,如果整個初中的所有英語假期作業都沒有完成,那么就得把初中三年所累積下來的全部寫完才能予發畢業證。
每到學期末,當楊顏聽到了科代表在講臺上宣讀了自己那一百多遍的英語作業時,心情就像是從晴天突然變換到電閃雷鳴的暴雨天一樣,整個人都不好了。
本來讓這樣惡魔般的老師來到班上就如同世界末日,中途卻又殺出來個程咬金。
比如在王玉瀅當上科代表后的一個星期,她就開始瘋狂地給楊顏運用了門檻大法。在有些時候的英語晨讀時間里,每當讀完幾個單詞或者是一段句子需要抽查背誦的時候,王玉瀅就會以百分之八十的幾率來抽點楊顏的名字。
而被點名后站起來的楊顏,遇到會背的單詞或句子那就是皆大歡喜,要是遇到不會背的,那可就大難臨頭。
每當遇到楊顏能夠順利地背出英語單詞和句子的情況下,在接下來的晨讀時間里,王玉瀅則是全程都面無表情。就像古代的紫禁城里的深宮怨婦一樣,一天沒有除掉眼中釘,臉色就一直保持著烏黑陰沉狀態,完全不見天晴。
相反,如果遇到楊顏不會背的情況下,那么王玉瀅則會露出她認為很好看,很漂亮但在楊顏看來卻是很惡心,很陰險的微笑。然后又喊出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小女孩突然爆發公主病般的聲音,說:“期末作業加一遍?!?
當然,她也以為這樣做會很受到其他同學的尊敬和認可,并且還顯得很是高高在上,但其實也未必。在她說完的“期末作業加一遍”緊接著之后,平時和她一起玩得比較開的同學只是裝作視而不見地看著其它地方,自己的課本,操場上種著的大榕樹,或者是窗外剛剛飛過的小鳥。完全無視她那侮辱了人之后還得意洋洋的表情。
雖然她們平時和王玉瀅相處得也非常要好,但其實這也都只是陽奉陰違,誰的內心里都知道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在有一次的周六日里,湯羽曾經這么問過楊顏:“話說那王玉瀅為什么要這么針對你???”
“哎!我也不知道??!”楊顏嘆了口氣很無奈地答到?!耙郧靶W一到三年級的時候,我和她一直都相處得很好的,她還經常掏錢請我去吃東西呢!”說到這兒,他看了看別處,想著三年級過后四年級之前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才能讓王玉瀅如此恨他。但過了一會兒后,仍然沒有思緒,或者說根本就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又答到,“反正到了四年級以后,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處處都要和我過不去,就是要針對我?!?
“怎么會這樣??!”湯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在小學的時候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女生?”
“額...有的有的......”楊顏面露羞澀地答到?!暗膊灰欢ㄊ且驗檫@個原因??!”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哦!”湯羽開懷大笑起來?!拔铱催^有很多動漫里都是這樣的。”
“額...那不一樣的......”楊顏臉紅了起來。
其實王玉瀅除了在學習方面針對楊顏之外,有很多時候她都用行動表達來侮辱他。比如在平時的放學或者下課,當他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和別的同學聊天或是經過走廊時,每當她經過他的時候,都要用鄙夷不屑的眼神加上仿佛是見了鬼一樣的躲避姿勢來形容楊顏仿佛是個很骯臟很卑賤的人。
而楊顏從小又是一個性格內斂且自尊心很強又很愛哭的人,在面對這種被他人將自己的自尊心蹂躪的侮辱,他的內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和難受。
有很多次在他內心的承受力到達極限時,他就會找到湯羽,然后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畢竟在整個初中生活里,就和他是最要好的了。
“鈴鈴鈴...”下課的鬧鈴聲將楊顏從無窮無盡的在整個初一的日子里被王玉瀅受虐的回想中拉了出來。
在鬧鈴聲敲響后的不久,班上的大部分學生都走出了教室,紛紛朝著教學樓里的洗手間,或是樓下不遠處的小賣部走去,只剩下小部分愛學習的學生,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整理剛剛在課堂上老師所說的全部內容。
湯羽將上課時一直在玩的手機放進校服褲的口袋里,然后來到此時正按著一張白紙在課桌上畫畫的楊顏的座位邊上。伸出右手輕輕拍了下楊顏的肩膀,說:“嘿!兄弟?!?
而楊顏則被肩膀上那突如其來的拍打給驚嚇了一下,立馬抬起頭來看看是誰來了,當他看見原來是他的好兄弟湯羽時,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放松的氣息?!鞍眩樜乙惶疫€以為是老師呢!”說完后又看了看正在講臺上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數學老師。
“抱歉啊!”湯羽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說:“我是想找你出去逛逛的,剛見你上課時一直在發呆,是有什么煩心事嗎?順便和我分享一下?”
“當然可以,走吧!”楊顏露出微笑。
當他們剛走出教室的時候,王玉瀅也剛好從洗手間回來。在她看見了走出教室的楊顏時,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仿佛是看見了骯臟的乞丐一樣的來躲避他。這讓本來就心煩意燥的楊顏更加煩了,嘴里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嘖”。
就連走在他身邊的湯羽也有些看不下去,轉過頭去看著操場上在打籃球的人群。待王玉瀅走過他可以看見的視線以后,再轉過頭來與楊顏說話。
在他們下完樓梯來到教學樓的樓下時,楊顏依然是板著臉并且眉頭緊鎖。湯羽見此情形,于是伸出一邊手摟過楊顏的脖子搭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像親兄弟一般相互依偎的邊走邊聊著......
“她真的太過分了,太不會尊重別人了?!眲偙粶鸢咽执钤诩绨蛏?,楊顏就開始大量地發泄脾氣。
看見他的眉頭越鎖越緊,湯羽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說:“算啦!別為這種不值得的人生氣。反正她這么做,造孽的是她,到時候遭到報應的人也是她。”
畢竟在南方,大部分人都相信有鬼神的存在,也更相信善惡終有報,楊顏和湯羽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在每次的聊天內容里,當他們聊到某人經常干壞事或者很不友善時,他們就會說“那個人會有報應的”。
雖然這看起來有些可笑,但這已經是在他們這一年的初一生活的認識里所形成的默契。
楊顏聽見湯羽這么說,眉頭也漸漸放松了許多,然后彼此都用一邊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兩個人搖搖晃晃有說有笑地朝著前方不遠處的小賣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