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是被吵醒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樹的粉色花骨朵,透過無葉的枝椏往上看,便是萬里無云的蔚藍天空。
應該還不是花季,樹上雖然長滿了花骨朵,但找不到一朵盛開的花。
腦后是略帶溫熱的柔軟觸感,布料絲滑又有些冰涼。微風輕輕吹過,幾縷漆黑的發絲從自己眼前拂過,落在臉上再滑落,緊接著,一雙纖細白皙的手忽然出現并遮住了自己的雙眼,遮擋住不算絢爛的陽光的同時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剛才有幾個小孩經過,吵醒你了?”
“!!”,熟悉的聲音讓鳴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抓緊眼前的雙手并猛地坐起來看向說話的人,等到看清楚她的模樣后渾身都因為不敢置信地顫抖著,天藍色的雙眼甚至因為過于激動而微微濕潤。
披散著漆黑長發的少女正靠著樹干坐著,一向溫柔的眉目此時正擔憂地看著他。一如既往的素色連衣裙上是簡單的幾朵蓮花圖紋,身上沒有一點裝飾但卻有著簡單溫婉的秀麗。
熟悉的容顏是自己閉著眼睛都能夠描繪的,但是此時親眼見到時卻有著闊別數年的激動和不敢置信。她的雙手還被自己抓著,平穩的脈搏無聲地訴說著她的真實。
顫抖的嘴唇張張合合一會之后,眼淚流下的同時沙啞的聲音也響起,過度情緒激動下的嗓音喑啞得有些滄桑,“風……”
“到底怎么了?”,還被他抓著雙手的少女緊張地看著忽然淚流滿面的人,不知所措之下只能回握著他的手并輕輕探身靠在他懷里,柔聲安慰道,“我在這里呢~”
鳴人顫抖著松開抓著她的手轉為緊緊地抱著她,懷里的溫熱軀體說明著這不是一場夢。埋首在她的頸窩依舊無法止住流下的眼淚,他用力地抱著懷里的人并像一個沒有安全感又迷路了的孩子一樣不斷地呼喊著她的名字,“風、風……”
“…………”,被他緊緊擁抱著的少女感覺到肩上的逐漸蔓延開的濕潤,怔愣了一會后才慢慢地伸手抱住他的腰并輕聲回應著他的呼喚,“我在呢……”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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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噩夢……”
平靜之后,鳴人側躺著枕在她的腿上,像怕她會忽然離開一樣雙手緊緊地抓著她的右手,雙眼緊緊地看著她溫柔的面容。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但鳴人卻恍若感覺她已經離開自己很久很久了一樣。
“到底是什么樣的噩夢才能把拯救世界的英雄嚇成這樣呢?”,溫柔的少女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梳理著他的金發,并伸手輕輕地敲了敲他戴在頭上的木葉護額。
“夢到風不要我了,丟下我一個人了……”,鳴人低聲開口,有些心有余悸地抓緊了她的右手,“還好風在這里,哪里都沒有去的說。”
少女放在他護額上的手不自然地僵了一下,然后才狀似無奈地用力地戳戳他臉上的幾道須紋,“你做的到底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夢呢?該不會是因為陪我逛街逛累了才做這樣的夢吧?我會生氣的哦~”
“才沒有!陪風逛幾天幾夜的街都無所謂的說!”,鳴人立刻用力地搖頭,趕緊坐起來伸手抱著她蹭了蹭,“剛才當我瞎說,我絕對是睡懵了的說~”
“這還差不多~”,少女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抱抱他后便輕推他并站了起來,一邊的鳴人伸手幫她拍拍和服上的幾根草屑,并有些可惜剛才才享受了一會的枕膝。
“今天是難得的約會,我們就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啦~”,向前走了幾步的少女轉過身并朝他伸出手,淺笑嫣然中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走吧,英雄大人~”
明媚的陽光灑在美麗的少女身上,輕柔的微風偶爾吹拂起她的裙擺和黑發,更讓她在這一片春和景明中顯得更加動人和虛幻。
鳴人因為眼前的美景而怔住,回過神后才開心地笑著用力點頭并抓住她伸向自己的手,“嗯!”
牽手相伴離開的一對情侶并沒有注意到那滿樹的花骨朵已然悄然綻開了兩三瓣,三三兩兩的花瓣在微風中搖晃著,安靜地等待著滿樹繁花的時刻。
花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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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祥和安寧的小城鎮,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放松親切的笑容。這里好像在舉辦著什么慶典,街上人來人往,各色的小攤隨處可見,不少人臉上也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
“好久沒有吃過拉面的說,感覺都有三四年了~”,剛從拉面店出來的鳴人摸摸肚子,開心地笑瞇了眼,“雖然還是比不上一樂大叔,但還是很好吃的說。”
“還好老板沒有聽到你的話,不然會打你的哦~”,陪伴在一邊的少女輕笑著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隨后視線便被不遠處的面具攤吸引住了,立刻拉著他走了過去,“這邊好像很有趣的樣子,來看看吧。”
“好~”,鳴人樂呵呵地被她拉著走,轉瞬即逝的不真實感也被他忽略掉。
小攤的架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面具,有笑意盈盈的,有面無表情的,也有兇神惡煞的,為了迎合小孩子的喜好,還有不少動物的面具。
“看著真可愛,”,少女隨手拿起一個白色的面具,蒼白的面具上只有在眼睛的地方有兩個彎月一樣的洞外,并沒有其他的裝飾。
“!!!”,看著那蒼白的面具逐漸地遮住少女的臉,忽然間一陣心慌的鳴人猛地瞪大眼睛并抬手直接打飛了那個面具。
白色的面具擦過了少女的臉,從漆黑的長發中穿過后便在地面滾了幾圈才在角落里停了下來,彎月形的眼睛在稍顯陰暗的角落里就像人類因為嘲諷而彎起的眉眼。
有些被嚇到的少女愣愣地站在那里,雙手還維持著拿面具的姿勢,驚愕的臉上還有一道被面具擦出來的紅痕。
“抱歉,風!”,猛地回過神的鳴人立刻沖上前,緊張地捧著她的臉并小心地碰了碰她臉上的紅痕,“疼不疼?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剛才怎么了……”
少女搖搖頭,擔心地抬手擦了擦他臉上的冷汗,再抬手抓著他的手時便感覺到了因為慌亂和出現的紊亂而快速的脈搏。在心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之后,她只是主動地伸手抱著他的腰并靠近他的懷里,溫柔的開口,“沒事的,鳴人。我在這里呢……”
鳴人慢慢地抱緊她,懷里溫熱的實感讓他慢慢地平靜下慌亂的心跳,之前忽如其來的絕望和痛苦也緊跟著煙消云散,“嗯……”
小攤后坐在躺椅上打盹的老板像是沒有注意到自己攤前的鬧劇,依舊閉著眼睛睡著,路過的行人雖然有幾個注意到這里,但看到沒有吵起來之后就也離開了。
明媚陽光下,滿城的櫻花樹不知何時已經全開,肆意綻放的櫻花花團錦簇地點綴在枝丫上,或是雪白或是粉嫩的顏色交相輝映,時不時伴隨著偶爾而過的清風搖晃著起舞。
花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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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其他很多慶典相似,城鎮上也有很多小活動,例如撈金魚、射箭之類的。參加活動的人三兩成伴,有一家人、也有雙雙成對的情侶,街道上除了商販偶爾的呦呵聲外,便是行人們的歡聲笑語。
就像其他普通的情侶一樣,鳴人和她也幾乎玩遍了慶典上的活動。簡單的小活動并沒有難倒那位拯救了世界的英雄,而為了看到少女欽佩的目光,他幾乎干勁滿滿地掃蕩了全部的活動。不過單純只是參與的兩人并沒有拿走什么獎品,只是帶走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狐貍面具。
日近黃昏,兩人找了個行人稀少的安靜角落并在一個長凳上休息。長凳附近的幾顆櫻花樹肆意綻放著,茂密的花朵彼此相擁著,微風吹過,偶爾還會掉落幾片花瓣。干凈的道路上時不時可以看到或粉色或雪白的花瓣,清新的花香更是縈繞在人們周圍。
“我或許應該給你挑選一只貓咪面具的。”,少女的面具隨意地放在腿上,此時她正抬手把另一個面具戴在鳴人臉上。并有些可惜地說道,“總感覺那樣會更加適合~”
“我可不是貓哦,”,鳴人好笑地開口,也任由她擺弄著那個面具。
“也對,鳴人現在更像狐貍~”,少女笑彎了眉眼,把原本遮住他的臉的面具別在他的頭部左側,調整了一下位置后便滿意地戳戳他臉上的須紋,“很好,這樣就很帥了~”
“那我也風你戴上~”,鳴人也樂呵呵地把她的面具戴在同一個地方,手指從她的黑發間穿過的時候總感覺有些不協調。疑惑地眨眨眼睛后,他便看到了少女臉上快要消失的紅痕,頓時一陣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抱歉……”
“我又不是什么瓷娃娃,而且現在不是快好了嗎?”,少女無奈地笑笑,然后抬手戳戳他還在自己臉上的手,“而且總感覺你現在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有一點~”,大方承認了的金毛狐貍干脆直接湊上去,輕輕地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你啊,”,少女忍不住紅了臉,但也沒有拒絕他接下來的擁抱。
帶著花香的清風忽然刮起,附近的幾顆櫻花樹便飄落了不少的花瓣,地面不知何時已經堆積了淺淺的一層。
幾片花瓣落在少女漆黑的長發上,鳴人順手拿起的時候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頓時為那滿樹綻放的櫻花而感覺到驚愕。
櫻花,什么時候全開了?
他的注意力和視線一整天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雖然感覺到空氣里的花香味開始變得濃郁,但也沒有多加注意。
“說起來,待會有煙花祭哦~”
少女輕柔的嗓音輕易地把他的注意力從那忽然綻放的櫻花樹上轉移到她身上,鳴人還沒想明白的疑慮再次被壓在了心底。
少女纖細白皙的雙手挽住他的胳膊,漆黑的雙眸仰視著他的時候有些少有的依賴,“我們悄悄地去鎮上最大的櫻花樹上看好不好?”
“沒問題的說!”,頓時飄飄然的金毛狐貍再次把剛才忽如其來的不自然拋到了腦后,在夜色降臨之際直接抱起她從鎮上的房屋間跳過,并在那顆最大的櫻花樹上找了個視野良好的樹枝坐下。
這顆櫻花樹巨大的花冠下也坐著不少賞花的人,想必他們也準備在這里欣賞接下來的煙花。而他們也沒有注意到上方花團錦簇的櫻花里,有一對年輕人正置身花海中相依而坐,大量且濃密的粉色櫻花很好地藏起了他們的身影,但又不會阻擋他們欣賞煙花的視線。
不久后,夕陽落下,明月升起,有些冰涼的晚風吹拂而過,柔弱的櫻花便片片凋落,就像在下一陣粉色的花瓣雨一樣。
夜幕降臨的那一刻,漫天的煙花也跟升起的繁星相約而至,絢爛華麗的煙花點綴了整個夜幕,用轉瞬即逝的美麗換來人們一時的歡愉。
“好漂亮……”,坐在粗壯樹杈上的少女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美麗花火,從她漆黑的雙眸里映出的煙火顯得更加的璀璨。
鳴人的心思明顯不在遠處喧囂的煙花上,一直看著身側的少女,對方在明明滅滅的煙花光亮下的臉有些虛無的夢幻。心里一動,他便忽然探身上前并輕聲喊道,“風。”
“?”,正在欣賞煙花的少女疑惑地轉頭看向他卻剛好被他吻住,詫異地睜大眼睛一會后只是慢慢地閉上眼睛并伸手輕輕地環住他的脖子。
得到她的默許,原本還有些緊張的鳴人便不再試探,微微側頭在漫天花雨中深深地親吻著自己此生最珍惜的人。
璀璨花火下的滿樹櫻花不知何時開始凋零,清冷的晚風吹過便輕易地帶走了大片大片的櫻花,就像不久前爭先恐后地肆意綻放時一樣,此時的櫻花也在爭先恐后地擅自離開了成長的枝丫,伴隨著晚風飄舞一會后便毫無生機地落在地上。
花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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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小道兩側載滿了櫻花樹,小道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櫻花,已過花期的櫻花樹上只殘留著稀稀疏疏的幾朵花,再也沒了白天時的絢爛和繁榮。偶爾的風吹而過,便又會飄下幾朵花堆積在地上。樹枝偶爾隨著晚風掙扎著想要挽留,但卻致使更多的花朵飄落。
鳴人此時笑得像是成功偷腥的狐貍,笑瞇瞇地牽著她的手漫步在這一條堆積了厚厚櫻花的小道上。
還有些害羞的少女低著頭盯著路面積累的花朵,微微拉低面具遮住了自己發紅的臉色。
心情處于亢奮狀態的金毛狐貍完全沒有注意到滿地敗謝的櫻花,透過那些只殘留著幾朵花的樹枝看到遠處的摩天輪時立刻眼前一亮,“風!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少女楞了一下,看向遠處的摩天輪時只是輕笑著點點頭,抓著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好啊……”
摩天輪那里意外的少人,大家好像都去別的地方玩了,兩人沒有多少等待便坐上了摩天輪。緩緩上升的摩天輪開始慢慢地展現著小鎮的俯瞰,燈火闌珊間處處透露著平和。
右手撐著臉坐在窗邊的少女沉默地看著外面的風景,不久前還絢麗的櫻花樹海此時只剩下嶙峋的樹枝,在溫暖燈火里顯得異常的蒼涼。
坐在她身邊的鳴人拉著她的另一只手,開心地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指,并樂呵呵地盤算著摩天輪到達頂點時的計劃。摩天輪的傳說,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愿望沒想到即將要實現了呢~
摩天輪緩緩地上升,在鳴人越發激動的期待中,摩天輪卻忽然停在了距離頂點還有一米左右的地方。
“???”,已經準備好待會要用什么姿勢要說什么話的金毛狐貍頓時石化了,剛想說話的時候一只冰涼的手卻忽然撫上他的臉。
“風你的手怎么忽然這么冷?”,鳴人愣愣地看著她,卻忽然發現她的表情有這難言的悲傷和苦澀。
一時忘了言語的鳴人愣愣地看著她靠近自己,感覺到她柔軟的唇停留在自己的嘴角,然后輕輕地張張合合幾次,說著自己潛意識里一直否認著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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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你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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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強地在枝丫上殘留著的幾朵櫻花最終還是抵不過命運,在蕭瑟晚風中飄落,輕飄飄地落在滿地的落花間。光禿禿的樹木宛若再次回到了凜冬之際,滿地繽紛的落花是它的曾經,也是它的未來,但再也不會是現在。
花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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