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藝校那兩年放寒暑假了還會回來看看，到后面工作便再也沒回來過。
那個時候還跟小時候的一樣，家家戶戶都青瓦房或者小平房，現在可都是一棟棟的樓房了。
在小賣部買了些紙錢，回來的第一件事還是先去看母親。
母親的墓在老房子后面，要從村里繞一圈才過得去，這一路過去，無疑是告訴大院，李家的那女娃回來看她媽了。
可這次跟在身后的還有黎子琛，這舌根怕是要嚼到過完新年了。
墓前已長滿了雜草，黎子琛跟前面的人家借了鐮刀，將那些雜草拔的干干凈凈。
將買的東西擺好，又點了蠟燒了香，“秦阿姨，對不起，這么多年都沒敢來看您。您會原諒我嗎？您可知，這十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我不敢回國，不敢來找薇冉，我怕她不原諒我，我怕我的出現又會讓她回想起當年的事，可我終究敵不過罪惡，我想回來找她，回來贖罪，秦阿姨，薇冉已經原諒我了，您會原諒我嗎？”
我想母親應該恨得是父親，如果父親矜矜業業兩袖清風就沒有貪污那檔子事，就不會有他父親那事，就不會有我的那事，母親就不會死在父親刀下，所有的事歸根結底都在父親那出了錯。
那個把我當公主一樣的男人，做了那么可惡的事，我恨，卻又不忍心。
我和他并排跪著，看著他這段時間日漸消瘦的側臉，“子琛哥，我都原諒你了，母親也會原諒你的。你…別再自責了，我們以后就給彼此依靠好了。”
是的，依靠，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如此而已。
“是啊，阿姨那么善良肯定會原諒我的。薇冉，以后我就當你的哥哥了，不再妄想其他。”
我不知他是真的釋懷，還是假裝放下，反正我就信了，“好。”
陪了會母親，又打算回家里看看。
門鎖已經生了銹，鑰匙沒用，黎子琛找了塊石頭將鎖砸開，門內已經灰塵噗噗，還有老鼠做了窩。
墻上還掛著母親的照片，笑的像二月開的花，如沐春風。
房子沒法住人了，里里外外看了一圈，黎子琛已經買了鎖回來，又將大門鎖了回去。
到鎮上吃的晚飯，那個多年前挑著豆花兒滿大街走的女人還在，現在已經開成了小店，賣豆花兒，涼粉涼面，還有土豆。
小店生意很好，因為開在學校邊大多數都是學生，桌上凳子上都是油膩膩的。
黎子琛看了一眼桌子小凳，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打開來墊在了小凳上，示意我坐。
其實沒那么矯情，以前餓的翻垃圾桶的時候都有過，這點算什么。
我要了一碗咸豆花兒，他要了一份涼粉，他從小就愛吃那個。
還和當年的味道一樣，豆花兒很嫩，鹽菜也香。
出了小店，又四處逛了逛，街道變化也大，河提重新修了，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還栽了很多樹。
當年沒有水的那片石子灘沒了。
“薇冉，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就在那兒燒烤，烤魚，逮螃蟹。”他指著河對面的地方說。
“當然記得，但好像不是那個位置，我記得那地方有一棵大白楊。”
“也許吧，那么多年過去，說不定被砍了也不一定。”
“是啊，那么多年過去了…”
“哎，這不是李薇冉嗎？喲，黎子琛也在啊！”背后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將我倆下了一跳。
眼前的女人，皮膚黝黑，很瘦，臉都凹進去的，嘴唇干的裂開，頭發散亂的扎著，懷里的小孩像花貓一樣，衣服也臟兮兮的，瞪大一雙眼睛看著我們。
我倆面面相覷也想不起這人是誰，尷尬的笑了笑，“是啊，你是？”
“不記得我啦，我是陳婷婷啊，你們家隔壁的，讀書那會兒還幫你們補習過勒！”
這…落差太大，實在與當年那個白白凈凈的姑娘聯系不起來…
“那…這是你兒子？”
“嗯，快三歲勒，是個啞巴，不會叫人。”
“……”
后來，在別人的口中得知，她其實是考了很好的大學，本該前途光明，不幸的是被人販子騙了，被賣到了偏遠的山里，先后被逼嫁了四五次人，后來精神就出了問題，說話總是不著邊際，講的都是人聽不懂的，她父母找到她時，她已經在那山里生了五個孩子，她抱著的那個是帶她回家的時候才發現有的，想著這輩子也嫁不了人了，便也就生下來了以后有個養老送終的人，誰知生了個啞巴。
命運多舛，分外為她可惜。
當年編著兩個小辮蹦蹦跳跳的姑娘，還在眼前浮現呢。
晚上，在鎮上的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出發回青市。
我本提議去他老家看看，他說，不用去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
今天是元宵節。
黎子琛一大早就過來了，帶著湯圓粉和餡兒，他說他要給我包湯圓。
我“……”。
晚上，靜姐給我打電話，明天去公司一趟，商量一些事宜。
前兩天在網上火了一段視頻，那個燈紅酒綠的酒吧里，漆黑的舞臺上，一個女人坐在高腳凳上，握著立地話筒，閉著眼，深情的唱著。
那首陳奕迅的十年被唱出另一種味道。
視頻點擊率很高，這是蘇彥寧為我出道做的鋪墊。
靜姐原本已經在帶另一個新人，他卻又將靜姐空了出來，繼續帶我。
阿云是回不來了，助理重新招了一個。
很巧，就是那個在藝校宿舍唯一一個維護我的人，晴晴。
晴晴是學舞蹈的，練習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骨頭錯了位，雖恢復的好，但再也沒辦法跳她喜愛的爵士舞。
起初聽得她講，為她惋惜，但看她已經釋懷不能再跳舞，也替她高興。
她說她想做經紀人，現在先從助理做起。我想如果有機會，我也會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