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鴿子，我在擔心你。”秦風坦然對上她的視線，沒有什么好隱瞞閃躲的，他就是想到知道這七年間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果然，沒有明顯的怒意，沒有過激的情緒，莫長歌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只是不高興是必然的，“種完就可以走了，今天晚飯沒你的份。”

“喬媽剛才都邀請我吃飯的！”

剛才種樹時，喬媽明明提醒過兩人吃飯，怎么可能沒煮他秦風的，要知道現在他和喬媽可是同一戰壕里并肩作戰的隊友！

“我說沒有就沒有，慢走，不送。”說完莫長歌就徑自走上臺階進了屋，砰的一下關了門。

秦風本來就拔涼的心，被門這么一拍，徹底碎了。

沒管秦風的玻璃心，莫長歌在喬媽的注視下，心安理得地吃了兩人份的飯，然后才心滿意足地上了樓。

回到房間，沒有開燈，她直接將自己扔到了床上，雙手張開，攤成了一個大字。

她說呢，怪不得陸明紳破天荒地沒有跑上門來對她進行二次評估，怪不得不問她為何發病，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對她明顯見過成晞一事只字不提，原來并不是因為生氣打算放棄她。

也是，陸明紳那個強迫癥患者，怎么可能丟下自己這個病案半途而廢，敢情都在這兒等著她。

知曉自己刻意隱瞞了見過成晞的事實，他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在其他方面也對他有所欺瞞，以至于得不到真實有效的信息，于是，將目標對準了瘋子，自己最容易心軟也最感到愧疚的人。

瘋子呵，都叫瘋子了，能講道理么？

只怕接下來，不得安寧。

有些煩躁，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然后彈起來，起身朝臨窗的書桌前走去。

打開臺燈，暖色的燈光照亮周圍一小圈，打開筆記本，然后迅速瀏覽起熱度尚未完全褪去的娛樂消息來。

莫長歌這個名字，頻繁的和成晞出現在一起，賺足了點擊，而他們之間關系的挖掘，在某些力量的作用下，止步于青梅竹馬這一點，至于校園情侶，傳得有鼻子有眼，卻始終沒有實證。

倒是安千黛在他們高中參加活動和成晞的合影，還有成晞曾是歌手時兩人親密合作的各種互動被刊登了出來，甚至連當年那一支最火熱的MV、銷量最高的單曲也上了熱搜。

鼠標一動，忍不住點擊當年火遍大江南北的那首《sayhi》

現實無奈

打碎saygood—bye

告別沉默年代

讓我們一起嗨

不要發呆

拿出最好狀態

哪怕瞎掰

世界任我精彩

不懼失敗

哪怕淘汰

規則由我修改

做個怪胎

還是乖小孩

要怎么才明白

沒有完美的未來

只有不羈的現在

Sayhisayhi

……

清寂的聲線、不羈的帥氣，明明散漫得要命的唱腔卻充斥著霸道的熱情，如火似冰，伴隨著快節奏扣人心的曲調起伏，莫名地撩動心弦，好聽到讓人耳朵懷孕！

明明是那么張揚熱烈的歌，莫長歌卻仿佛回到了大二時，那孤寂難熬的夜。

所有人都知道成晞，然而曾經同他那么近、那么親密的自己，卻仿佛隔他最遠。

莫長歌忘不了，大學時的成晞從小有名氣一直唱到名揚天下，他一次次巡演，光芒越來越烈，而她的小說一次又一次撲街，依舊籍籍無名。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遠得每次聽見他要回來，她總是翹首以盼，卻被粉絲擠開，最后一個人失落地走散在人海。

遠得她在聽到他消息的時候，總有種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曾最親密的人，竟然要從別人口中聽說。

在鄰市重逢成晞的那一日，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忘了帶傘，從公交車站下了車，用手擋著頭一路從站臺快速向出租屋的方向跑去，卻不想撞到了人。

抬頭，愕然。

完全沒有想到，就那樣狼狽的重逢了。

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撐著一把很大的黑色的傘，一米八的個子立在那兒，神色沉穩淡然，恍若一川煙雨不過爾爾。

而她，頭發打濕黏在臉頰上，睫毛、鼻尖、額頭都沾了水，身上的衣服有些兒黏，牛仔褲腳和白色帆布鞋也因為先前跑得太急不小心踩到水坑而被打臟，匆忙的神色就在抬頭的那一瞬徹底定住。

那一瞬，仿佛回到當年他巡演歸來，在重重粉絲包圍下，在無數目光注視下，她狼狽地摔倒在地上，而他，如神祗一般突然降臨在她身畔，向她伸出手。

粉絲們都覺得她無比幸運，而她卻只覺得難堪、委屈、羞愧、難過……

沒有人會知道，曾經驕傲無比的莫長歌，曾那么卑微地愛過一個人。

不曾想到，幾年以后，再次以這種狼狽的姿態面對他。

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是夢。

如果不是夢，為何會在這千里之外得償所愿？

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摩挲著，輕輕觸到她的如蝶翅般的睫羽。

“成晞？”

恍若夢中，然而那觸感如此真實。

直到那一聲輕嘆落入耳畔，她才恍然驚覺，那不是夢。

掙脫、躲閃。

緊隨、耍賴。

自我催眠。

趁機而入。

那半月的相處，像兩個別扭鬧氣的孩子，默契地對過往保持緘默，如高中時期、大學時代，一起吃火鍋、壓馬路。

只是……

終究是偷來的時光，是夢，終究會醒的。

莫長歌睜開眼，這一夜斷斷續續，似做了好多夢，她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過往，哪些是幻象。

只是一聲“鴿子，起床了！”立即將所有沉悶的郁氣一掃而空。

一掀被子，她赤腳下床走向了窗邊，果不其然又看到了秦風那張欠揍的臉。盡管沒有開窗，秦風卻似看到了她，大白牙一亮，莫長歌只覺得自己的眼都快被那笑容閃瞎。

晨練繼續。

連著接下來幾日，秦風都雷打不動地前來約莫長歌晨練，不過路線卻不確定，有時候會經過兩人曾經最喜歡的早餐店，有時又會來到當年莫長歌寫生的公園，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地方都記載著他們年少時無憂的美好時光。

在接連轟走秦風好幾次后，這一日莫長歌終于善心大發，下班回家就打電話邀請秦風這個孤家寡人共進晚餐。

聞著熟悉的紅燒肉的味道，秦風差點兒沒淚流滿面，“鴿子，你總算是良心發現了。”一邊說一邊將紅燒肉的瘦的剔出來，夾到了莫長歌的碗里。

看著碗里被精心挑選出來的色澤濃郁的瘦肉，莫長歌斂了眸子，夾了一粒放入口中，咀嚼，吞咽，然后頭也不抬，似在回味那美妙的味道。

“是嗎？我還以為是你良心發現了，帶我吃了那么多個地方的早餐，又是故地重游，又是重溫舊事的，說說吧，你的意圖。”

她抬起眸來，眼里犀利，不給他撒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