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思考過后，凱撒還是沒有帶上女兒，小家伙最近不知為何纏上了自己。可她才四歲，若不小心說出什么不當的話語，就算教皇不計較，場面也不會好看。

對于圣光大陸來說，通用歷209年6月7號都是個值得載入史冊的日子，不僅是兩個大國的領導人首次在戰場之外相見，同時天下人也獲知了兩個消息：

凱撒大帝即將遠行，目標是大洋深處的某座島嶼。另一則是太陽帝國宣布找到了真正的神子：和離陽皇室同姓的李暮秋。

把時間推回當日清晨，在各種撒潑賣萌無效之后，凱撒難得將李暮秋送到奧妮西亞寢宮，女兒當初可很在乎這個來歷不明的棄嬰，甚至連平時不喜歡吃的青菜現在都甘之若飴。

兩個小人兒大眼對著小眼看了一陣便倒頭睡去，昨晚商量到天亮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奧妮西亞的滿地打滾也不是沒用，至少凱撒答應讓教皇來給自己的女兒祈福。

不管對待神明的態度如何，尊重他們的信仰是最起碼的準則。

再說瞧上兩眼也無關緊要，還能滿足下女兒的好奇心。

一直睡到下午，奧妮西亞才醒過來，站在寢殿門口便能聽到主殿傳出的歡呼。侍從們還在運送各類菜品，一個個足夠讓人溺水身亡的橡木桶內，裝滿了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的美酒。

奧妮西亞突然覺得有些無趣，在成長過程中或者更確切的是在那些回憶，她見過太多餓死路邊火柴棍般的孩童，還有那些進食泥土，腹脹如鼓倒在水溝里的老人。

強壯的孩子會被各地領主強行征召，那些女孩兒調養一番最差也能成為侍女或是送給奴隸，沒人去在乎他們愿不愿意，大家都只是忙著訓練軍隊四處征戰，至于死了更多的百姓？

那代表有更多的閑置農田需要奴隸，也就需要更多的戰爭！

公認的陸戰第一，代價卻是神圣聯邦總人口在十四年內減少了3成，這是她最近看過那些奏章后，大致推算出的數字。

面前的一桶美酒拿到市場上可以換取2枚金幣，這足夠讓一個普通的農夫家庭生活十年……可現在只是為了給大人物們助興而已，想到此處，奧妮西亞突然有些好笑又有些意興闌珊。

其實在奧妮西亞屏退周圍的時候，李暮秋就已經醒了過來。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看著那道站在寢殿門口抱著雙臂，有些瘦小又無比蕭索的背影。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李暮秋覺得奧妮西亞真正像一個小孩，或者說她本生就是一個簡單的人，一個希望被父母寵愛，有些驕傲，哪怕必死也要世人和父親記住自己的……女人。

興許是會面的結果不錯，已經有近侍開始在寢殿附近張燈結彩，準備迎接教皇到來，當奧妮西亞轉過身來卻看到一雙無比明亮的雙眼。

李暮秋突然笑了起來，靠在枕頭上的樣子說不出的滑稽，他做了一段口型，然后奧妮西亞的目中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這時候她突然有些感慨，幸好有那座大殿，幸好有面前這位欠揍的神子！

那么，一切都還有轉機。

……

……

對于凱撒突然決定的出行，各位城主和大公并沒有太大反應，太陽帝國已經承諾加大對聯邦的糧食出口，那么用行動支持一下那些南方佬的遠航也不是什么問題，這結果比起當初眾人的預想要好上不少。

可能是糧食多得吃不完？

天知道這位教皇為什么跑到神圣聯邦送禮，甚至連布教的事情都未提及。雖然某些官員對于東方的暢想沒有獲得回應，但大量的糧食進口卻能讓在場城主都喜笑顏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辈⒉皇翘苹什庞械闹腔?，作為更接地氣的管理者，他們更明白能讓自己的臣民吃飽，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哪怕名義上所有的城主都需聽從凱撒的號令，可沒看那些大公們都單獨拉著教皇聊天，希望爭取更多的支持。

這些動作凱撒也看在眼里，可臉上和煦的笑容和十四年后的他并未太大區別，只是眸中的目光更清冷了些，也堅定了自己出海的決心。

普通百姓甚至那些官員對于迷霧后的世界都是避諱的，因為那里危險，是神話中諸神的戰場、亡者的聚集地。除了太陽帝國的教皇每年都會派人前往觀察，幾乎沒有人在意。

不過凱撒卻從宮中藏匿的古籍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那里有一塊水晶，一塊只要觸碰到就能獲得強大力量的水晶！

雖然這是含糊不清的幾句，當初自己也只是把它當成東方傳來的神怪小說，可當有一天不小心被裁紙滑破手指，血液接觸書頁的時候，凱撒才確信了書中內容的真實，因為他看到了藏在書中那鮮紅的署名：

君士坦丁大帝。

那個如同神魔般偉岸的男人，僅僅三月便統一聯邦的傳奇！

隨后卻把皇位隨手扔給了自己的弟弟，凱撒的祖父。只身前往離陽和神圣聯邦并于一年后返回，帶回了五十六顆強者的頭顱，用行動宣告了神圣聯邦的成立和自己的無可匹敵。

同時，他也是凱撒家族的奠基者，世人皆稱神圣聯邦皇帝的為凱撒就是不敢提及他的名諱，哪怕自己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的全名，除了父親和祖父，已經多年未被人提起。

只要我們的氏族名仍是凱撒，那些蠢蠢欲動的大公就需要表示敬畏并臣服！

當年康斯坦丁在殺光三國的頂級強者便消失了，這也是神圣聯邦雖然成立，卻一直沒能像離陽那樣變成君主制國家的主要原因，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以及生死。

所以當凱撒發現他的真名后，第一時間燒毀了古籍。這樣的秘密只可口口相傳決不能被他人所知，然后他開始考慮遠行，雖然只是支離破碎的幾段文字，凱撒也知道迷霧后的世界充滿未知，不然所派出去試探的船隊不會至今也無人返航。

教皇的到來也是契機，更何況經過幾代人的時間，那些城主、大公已經開始漸漸忘卻凱撒家族的威名，自己寢衣夜食的批改奏折想要讓聯邦人過得更好，普通的老百姓對于都感恩戴德，可自己知道那些實惠更多的流入了城主們的腰包。

只要減稅，各地的城主就會歡呼，才開始凱撒也得意于自己的威望。后來才發現，國庫的收入變少了，可城主們卻像一只只巨大的倉鼠般膨脹！

自己減免三成稅負，他們就會在名目上創造更多，讓普通市民享受到一成就已經算得上清廉！甚至在遙遠些的地方聽說反而還在加稅，反而把黑鍋直接丟給皇族。

所以凱撒經常思索如何破解這種僵局，派兵攻打一些不聽話的小城邦沒有問題，可一旦有大的軍事行動，原本散沙一團的城主就會團結起來向議會施壓，除非爆發全面內戰，不然憑借手中的實力根本無法破解。

別以為東方那些文質彬彬的老頭就會吟詩，奧蘭山脈的函谷關就丟失于祖父的對內戰爭，雖然擊敗了城主的聯合軍，擴大了家族領地，可聯邦也丟掉了那座山谷，那座父親用十萬條人命都沒能跨過的險關！

如今到了自己這代，民眾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可皇室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低。看著那些圍著教皇希望獲取更多糧食的大公，凱撒知道，前往迷霧勢在必行！

對于迷霧后的資料，教皇出乎意料的沒有藏私，這是最大的收獲，對于凱撒家族來說，其中的意義甚至遠超那些糧食，只要自己能夠獲取和先祖一樣甚至一半的力量，神圣聯邦便可改名為神圣帝國！

完成當年康斯坦丁大帝未能完成的偉業，再奪回函谷關洗刷掉父親的恥辱。想到此處，凱撒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不停舉杯邀飲，甚至連教皇為女兒祈福的事情都沒有太過關心。

自己的實力已經快要突破五階極限，擁有更強的船隊、更多的侍衛以及更加明確的目的。先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沒道理不行。

此時，大殿內的氣氛正酣，杯影交錯間也只有教皇看到了凱撒的眼睛，那雙……像是龍類的眼睛。

而在奧妮西亞的寢宮內，李暮秋也第一次看到了聯邦的王后海倫。

淺藍的眼睛加上亞麻色的頭發，讓人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刻就會產生驚艷之感，每樣五官單獨拿出來并不算好看，可組合到一起卻產生了神奇的變化，李暮秋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99%男人覺得：

這個女人，就應該娶回家當老婆。

略顯蒼白的膚色讓她看起來更能激起人們的保護欲，和奧妮西亞的描述不同，雖然體弱可海倫的一顰一瞥卻又十分俏皮，舉著李暮秋的樣子更像是在打量某種新奇的玩具。

奧妮西亞則樂呵呵地抱著娃娃在一旁跳來跳去，想要和母親爭奪半空中的‘弟弟’，完全無視了李暮秋幽怨的眼神，直到教皇快來，母女倆才停止游戲。

看著梳妝打扮后小仙女般的奧妮西亞，李暮秋被玩兒壞四仰八叉的躺在床頭，海倫則笑得非常開心，拍了拍李暮秋胖嘟嘟的小臉，又跟奧妮西亞吩咐幾句后便重新往大殿走去，宴會即將結束，作為皇后總是要露面才行，喝酒什么的，果然還是很討厭啊。

“那個孩子好像不會哭，等會把他留在奧妮西亞那里，讓教皇冕下也順便看看?！苯o旁邊的近侍吩咐一聲，海倫移步往大殿行去。

“如果我幫你完成任務，你能救救母親么？”看著突然流淚不止的奧妮西亞，李暮秋愣了片刻，然后努力站身來，用力拍打肚皮，用獨有的方式讓她相信自己。

李暮秋已經分不清這里是夢境還是真實，可他覺得，哪怕是在夢中，美好的事物也應該更多一些。他也看到她的眼神，和十四年后沖向父親的時候，其實沒有太大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