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柳子畢竟小,雖說好奇心重些,嘴上沒什么遮攔,倒也沒繼續(xù)多問。只是顧俞睡下之后,給她熄燭的時候無意間提了一句。
“小師叔的信怎么還沒送回去。”
顧俞也有些困了,聽的不是很真切,半夢半醒的時候才記起這句話來。
信……是趙靈均受重傷之時手里還死死攥著的那封信吧,聽小柳子說寶貝的不得了,大概是給櫻娘的吧。
可是那為什么沒給,他如今不必再像以前一樣偽裝自己,什么時候回去都可。若是櫻娘知道,該有多歡喜啊。
那個癡情女子,可比她要好上許多了。
越想越覺得胸口悶悶的疼,顧俞翻了個身,閉上眼睛還是趙靈均的樣子。
他小孩子脾氣的時候,他認真的時候,他狐貍一般微微上揚的眼尾,和嘴角似有若無的笑……
“真煩——”
顧俞索性睜開了眼睛,才能不去想他。她一閉眼是趙靈均,一閉眼是羅亦,一閉眼又是櫻娘。于是整夜都沒有睡好,第二日起床梳洗的時候還被小柳子一驚一乍了半天。
“主子,俗話說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看您這不是就……”
“我根本就沒睡著好嗎?”顧俞撇嘴,抽了抽鼻子道:“這話你可千萬別去你師叔跟前說去,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以后必定會回去他夫人那里去的,萬不可讓人當了真。”
小柳子卻不以為意,“主子還不是在自欺欺人,小柳子就不明白了,主子喜歡師叔,小師叔看著也喜歡主子的,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這個問題顧俞沒法回答,她的感情暫且不說,連她自己都覺得趙靈均眼中是有她的,但是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年頭,隔了一個櫻娘。
這便是兩人的全部了,既然他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顧俞怎會放不下,哪怕放不下也要放開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
小柳子聽不懂,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顧俞笑著捏捏她肉嘟嘟的臉,“就是說你的主子這么好,一以后也會遇上一個更好的人吶。”
不管如何,你若無情我便休。
一下子想開了,顧俞的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逍遙。整日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興致來了拿了留下來的宣紙鋪開,揮毫潑墨;趕著貓兒來了,一主一仆把小小貍奴嚇得四下逃竄。
小柳兒也只字不提小師叔了,整天圍著顧俞轉(zhuǎn)。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趙靈均往她這邊跑的次數(shù)變多了。以前半個月不來一次,這陣子三天兩頭就來東宮坐坐。
他尚且可以自由出宮的,時常帶些吃食首飾,也都是顧俞打小就喜歡的,她險些就要以為趙靈均小時候跟蹤過她了。
顧俞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他來只管來,也不礙著什么事。就是有時候看趙靈均盯著自己的眼神,總覺的有些哀怨。
轉(zhuǎn)眼在東宮足一個月了,這日大早,顧俞忽然覺得腹痛難耐,喚了小柳子幾聲也無人應。
等她披了衣服出去的時候才覺出事情不對勁起來。原本藏匿在各處的守衛(wèi)士兵全都現(xiàn)了身,身著鎧甲,手提紅纓槍,戒備森嚴。
其中有一人看見顧俞,快速跑來跪下道:“主子繼續(xù)休息便是,我等自會保護主子安全。”
她按著肚子,蹙眉想問些什么,只聽得刀劍相交的聲音,和一片喊打喊殺的嘈雜聲。
“到底怎么回事?”顧俞冷面問道。
那將士見顧俞執(zhí)著,如實道:“今日一早,奉帝的禁軍將整個皇宮包圍起來,我等在此奉命保護主子安危。”
趙靈均和趙子頤,他們是兄弟,真的淪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嗎?
顧俞深吸了一口氣,腹痛并未緩解,她無暇顧及,問到:“小柳子呢?”
小柳子向來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平素她一有什么動靜立馬就能看見小柳子乖巧的臉,今日卻在這門口站了許久也不見人。
顧俞當下有些不妙的感覺,正要進了庭院找找那姑娘在哪,門口將士面上有些難做,也發(fā)覺顧俞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就出來了,忙上來攔著。
“主子,小柳子今早被臨滄師父叫去了,想必馬上就回來,主子還是回屋等吧。”
他越是阻攔,顧俞越覺得恍恍惚惚,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師父這么長時間不現(xiàn)身了,怎么會突然叫小柳子走……
急得狠了,顧俞踢掉了腳下沒穿好的靴子,到處找小姑娘的身影。
她是不是見不到小柳子了,睡了一覺,就跟之前霜花一樣,她只是小小睡了一覺,就再也見不到人了。
隆冬天氣,地上冰冷刺骨,她此刻也顧不上了,唯恐自己晚了,小柳子也要拋下她。
“主子!主子您這是干啥呀,地上多涼啊!”
是小柳子的聲音。
顧俞循聲望過去,只見小柳子捧了一盅什么湯來,見到顧俞沒穿鞋,嚇得小臉變了色,忙把手里端的隨便塞給旁邊的人,一溜小跑到顧俞身邊。
她摻著顧俞的隔壁,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邊,這樣冷的天,光著的腳早就凍得通紅。
“主子沒穿鞋你們沒看到嗎?都不知道去拿?”小柳子朝那些守衛(wèi)怒道。
其實這也不能怨他們,我朝歷來女子肌膚男子不可輕易窺視,更何況這個人是他們受命保護的,豈敢造次。
顧俞搖搖頭,伸手覆上小柳子的臉,眼前逐漸清晰起來。方才她心急,竟是有些眼盲的癥狀了。
小柳子扶著顧俞回了殿中,給她穿好鞋子,又把方才拿來的湯端到顧俞面前。
“實在是嚇死我了,今早師父叫我去幫著煎些補氣健脾的湯藥,好給主子調(diào)理調(diào)理,主子畏寒之癥愈發(fā)嚴重了,實在叫人擔心。”
原來如此,顧俞如同吃了一劑定心丸,慢慢恢復了神智。
“我聽他們說,陛下……奉帝包圍了皇宮,趙靈均怎么打算的?正面迎戰(zhàn)嗎?”
他們到底是兄弟,就要為了一些扯不清的舊事自相殘殺,顧俞仍是心有不忍。只不過她無法阻止,也沒什么理由去阻止。
小柳子舀了一勺湯藥,吹了吹喂給她,“還不清楚,皇宮被保護的很好,雁都的百姓聽到風聲出城到位出城,避難的避難,如今這雁都已經(jīng)是座空城了。”
“這樣啊。”
她什么都不知道,趙靈均把她帶到這里,卻什么都不告訴她。還是說她是威脅趙子頤的最后的籌碼,沒必要什么事都要她知曉。
這是她的猜想,小柳子并不知道。若是她知曉了自己并非趙靈均的良人,也永遠無法和櫻娘相提并論,直視一個人質(zhì)而已,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到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師父仍是不愿來見她,就表明這仗是非打不可了。
直視能否牽制趙子頤還未可知,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趙子頤會帶了兵闖進雁都,名義上是為了找她,以他的性子斷不會如此簡單。
不是為了她,還會因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