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一番收拾,顧俞差點忘了同趙靈均的約定,差兩刻鐘未到寅時,她匆匆換了一身藕粉色的羅裙,顧嵐給她將發髻好好的盤起來。
“時間不多了,阿嵐我走了,阿恒回來時你只會他一聲,就說我上街去了。”
阿嵐點點頭,顧俞幾乎是一路小跑,路過庭院的時候,碰上臨滄散人從外面回來,來不及同他解釋,顧俞道:“師父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臨滄還未來得及開口問上半句,顧俞就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了。
他搖搖頭,回了房。
顧俞腳步匆匆,走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頭,她為何這樣緊張,不過是見上趙靈均一面而已。
“呼……”
她深呼吸,刻意放慢了腳步。明日就要進宮了,無論趙靈均要同她說什么,她的決定都不會變。
若是他說了那樣的話,自己會動搖嗎?
這么一想,她又有些不愿見到趙靈均了。她要有些骨氣,有些理智就該現在立刻轉身回林苑,老老實實準備明日進宮。
她已經找人打聽好了,明日趙子頤要去臨近的常州視察,到時她便借機同趙子頤見上一面。
她心里清楚不該來,腿腳卻由不得她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顧俞已經到了說好的地方。
此時時辰尚早,這片地方又是個清凈地,顧俞站在一棵榆樹底下,留心著來往的人。
她苦笑不已,萬一趙靈均真的同自己想的那般,將自己昏迷時聽到的一字一句地說出來,她要怎么辦才好。
倘若借此要她放下自己的仇恨,將過去一筆購銷,她能做到嗎?回答顯而易見——不能。
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思來的,今日同趙靈均相會,多半是最后一次了。她有種感覺,自己一定會回到宮里去的。
事成,她與趙靈均便是仇人了,殺兄之仇,如何能放的下。若是不成,落到趙子頤手里,她的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找回記憶以后,顧俞再細細思索之前趙子頤的一舉一動便覺得蹊蹺。他言行不一,心情也時好時壞。
還記得漪夫人被打入冷宮那日,她去求見趙子頤,殿中充斥的檀香味。顧俞一進去便被嗆到了,那樣濃烈的氣味,為何趙子頤一點不適都沒有。
消失這樣長的日子,怎會不招人懷疑。
姜恒連夜去了趟常州。為了顧俞的安全,他定要親自一一查過才可。回了林苑,卻沒見著顧俞。
“主子呢?”
顧嵐正在庭院中打掃,聞言抬頭道:“主子一大早便出去了,讓我只會你一聲,好似她與人定好了寅時見面。”
寅時?
姜恒抬頭一看,暗道不妙,轉身就要往外跑。顧嵐拉住了他的衣角,“主子出事了?”
姜恒道:“別問,來就跟上。”
來不及多說,姜恒額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顧俞能去見的,除了趙靈均還能有誰?說若是其他人,主子定然會叫上姜恒一道。
但如果是同趙靈均見面,這會兒都已經卯時了。
顧嵐身手不錯,二話不說跟了過來。兩人漫無目的的到處跑,將顧俞有可能去的地方一一查過。
顧嵐很是后悔,為何早些時候沒問顧俞去哪里。
她道:“這樣太慢了,你我分兩路去找,然后在這匯合。”
……
顧俞抬頭望著天,云慢悠悠地移動,日光一會兒照下來一會兒又被擋上,時明時暗。顧俞的心也時明時暗。
“該死的趙靈均,言而無信的小人。”她兀自握緊拳頭一下一下擊打榆樹的樹干,粗糙的樹皮跟骨節相碰,她倒吸了一口氣。
內心將趙靈均罵了無數遍,顧俞告訴自己,再等一刻鐘,一刻鐘之后,他若是還未到,那就一輩子不要見了。
她也是活該,早知道趙靈均的話不可信。將怒氣發泄在榆樹上,她也并沒有好受個一星半點。
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顧俞激動地轉身,“趙靈均,你可算來……了……”
見到來人的面孔,顧俞下意識往后退了兩部,故作冷靜道:“常公公,你怎么來了。”
來的人不是什么趙靈均,竟然是趙子頤身邊的隨侍太監——常英。
常英這種時候出現再這里,就意味著趙子頤多半已經知道了她的情況,那她所有的計劃,在常州安排的人,怕是都白費了。
常英依舊同第一次顧俞見到的那樣,畢恭畢敬地站在那里,臉上沒什么表情。他道:“您怎么到了這兒了,沒傷著哪兒吧。您可知陛下到處尋找主子的下落,整日食之無味,也歇息不好,總掛念著主子的安危。”
顧俞內心不安,道:“我,幸好得一好心人相救,無礙。”
常英嘆道:“若是平安無事,主子也該早日回宮才是,這小半年奴才眼見著陛下愈來愈暴躁,主子的桐木琴就擱在寢殿中。您瞧多巧,正好讓我找著您了,那么便同奴才一同回宮吧。”
常英的話顧俞不得不懷疑,另外,趙靈均還未來,姜恒也不在身邊,這時候進宮,無疑是死路一條。
“我,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常英打斷她,“主子,您可別再猶豫了,晚些時候,陛下該生氣了。”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趙子頤也來了?顧俞四處張望,并未見到輦車轎子,不如說這里只有常英一人。
“您覺得奴才在嚇唬您嗎?”常英忽然抬高了聲調,他的臉背對著太陽,顧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腳下一軟,整個人就倒了下來。
“是時候回宮了,主子……”
腦袋越來越沉,顧俞拼命睜大眼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可不知為什么,她一時間沒了力氣。
“得罪了。”
她聽到一聲哨音,不知從哪來了幾個黑色衣人,其中一個將她抗在了肩上。
“不行,阿恒……趙……”
顧俞此刻連聲音都發不出,只想干脆睡過去,常英湊在她旁邊,“主子,您累了,睡吧,睡一覺我們就回到宮里了。”
常英說完這句話,顧俞便覺得頸子如螞蟻咬了一口,一陣尖銳的疼痛過后,她徹底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