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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出(四)

  • 匣中曲
  • 燭犀
  • 2271字
  • 2019-02-19 19:30:00

皇帝話落,臣子們只見一襲白衣飄飄然從羅帳中出來,懷中抱了一把三尺多長的桐木琴,身形裊裊。

許是身子骨薄,饒是殿內(nèi)溫度不低,她的手卻白的過分了些。

“好個氣質(zhì)卓絕的美人。”有大臣忍不住贊嘆。

那美人面上蒙著白紗,看不清面容,一雙秀目黑白分明,落座時亦如仙神在世。

諸臣屏息,唯恐驚擾了她。

素手輕撥,琴音輾轉(zhuǎn)起時如蛟龍出海,落時又似鳴鳳歸巢。

指尖抹挑,應(yīng)是飛鴻踏雪,珠落玉盤。此曲未有人知其名,然無不暗自稱奇。

一曲作罷,直教人醉心其中,流連忘返。

“好曲子,佳人撫琴鳴佳音,實在是妙啊。”

擊掌聲起,諸大臣皆如夢醒,朝說話的六王爺看去。

趙靈均執(zhí)起酒杯,對著琴師,“不知琴師姑娘可愿摘下著面紗,讓我等一睹風(fēng)采。”

誰都知道這六王爺是個好色的,聽他這么一說,無不大驚:這是把主意打到皇帝的人那去了。

“無禮之徒。”清冷的聲音。

這邊驚魂未定,生怕皇帝被這兄弟氣著,琴師的一句話更使得眾人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一是這謫仙般的人物,一開口便如此驚世駭俗,敢斥責(zé)王爺無禮;二是皇帝對此似乎……諸臣看過去,竟發(fā)現(xiàn)皇帝面露笑意。

不禁面面相覷:這琴師到底何許人也。

六王爺許是第一次遇見敢當(dāng)著皇帝的面這么說他的,一時間酒杯就那么端著,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那么僵住了。

片刻,皇帝終于開了口:“六弟勿怪,云杳剛?cè)雽m。”

這幾個字,顯然是替琴師開脫,趙靈均就算再不平衡,也犯不著和一個女子作對。借著皇帝的面子,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又坐了回去。

諸臣子的目光回到那琴師身上,皇帝道:“這便是朕的琴師了,名云杳。云杳,把面紗摘了吧。”

“是。”

云杳領(lǐng)命,白紗散落在地,較好的面容便顯露出來。

“這,這,看身形是個美人,沒想到這長相居然如此不俗。”宋御史贊嘆道。

“是啊,柔媚中透著些英氣,不可方物。”丞相如此說。

太尉難得見他們二人達(dá)成一致,忍不住多看了云杳兩眼,果真。整個大奉國,姿色可與其媲美的有,可風(fēng)雅能勝者怕是無一人啊。

趙靈均才在她那里討了嫌,聽臣子們議論也看了過去,他倒要看清楚,到底有多好看才會如此狂妄。

“……”

他承認(rèn),的確比都城最好的楚館尋芳樓里的姑娘還……還好看那么一點,也就一點了。

趙靈均暗罵自己不爭氣,還未將目光撤回,只聽哐啷一聲,身旁從開宴一直兀自飲酒的大將軍猛的起身。

“你!你還活著?”

什么?難道這女人大哥認(rèn)識?不只趙靈均摸不著頭腦,諸臣連帶著皇上都緊盯著大將軍。

素來嚴(yán)謹(jǐn)?shù)拇髮④娋尤皇熳R一個女人,還是皇帝新收的琴師,這下可有意思了。

趙子頤臉色沉了下來,“大將軍這是何故,難不成與云杳姑娘是舊識?”

“姑娘?”趙宗吾喃喃道。

不對,顧俞可是男子。不過這人……他盯著云杳看了許久,怎么看都覺得和顧俞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女子……

酒勁消去了大半,趙宗吾看了眼皇帝,道:“陛下贖罪,是臣眼拙,誤以為云杳姑娘是臣的一位故人。”

原來是誤認(rèn),大臣們松了氣。

趙子頤道:“哦?朕的兄長與那女子想必情誼深厚,否則也不會認(rèn)錯了。”

大將軍仔細(xì)辨別皇帝的反應(yīng),似乎并無任何不妥。

他道:“陛下揶揄臣了,臣的故人并非女子,想來也是這佳釀喝的多了,眼神也不靈光了。”

既然確定是認(rèn)錯了,這宴還是繼續(xù)。

趙靈均調(diào)笑大哥酒量堪憂,卻拉著他繼續(xù)喝。眼光有意無意地飄到云杳那里。

從坐下開始,這一連串的事仿佛都與她隔開,她就安靜地坐在那里,席上嘈雜與她無關(guān),唯一目光流轉(zhuǎn),看的是端坐上位的皇兄。

怪異的人。

趙靈均收回了目光,他所感興趣的大多是熱情艷麗的美人,如此清湯寡水般的無甚樂趣,悶不吭的沒什的意思。

“陛下,曷國戰(zhàn)后事宜已安頓完畢,不過有一事臣不敢擅自做主。”丞相馮亭章道。

太尉雖掌管軍事,可需要皇帝任命。仗一打完,余下的事情還要靠丞相統(tǒng)籌善后。

只是……

“曷國帝后雖被諸侯所害,卻是愛民如子之人,身死之后,可要設(shè)祭禮厚葬,以安民心?”

說及此,殿中便無人言語。

自古稱帝者無不野心勃勃,譬如先帝,譬如如今的皇帝。雖說此仗是應(yīng)曷國帝后所求,前去援助。

可為何未及救下曷帝,果真是時辰不對?

無人敢提及此,只得慨嘆。或許曷國帝后之死,便是太無野心的緣故,才會被諸侯所困,才會……

皇帝沉思,道:“如此也好,丞相便按此去做吧。”

殿內(nèi)歌舞升平,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何況有這佳釀作陪,未幾,殿內(nèi)便醉了幾人。

一向酒量頗好的趙靈均也踉蹌了起來,腳下仿佛踩著棉花,深深淺淺。

奉國雖律法嚴(yán)明,對酒卻執(zhí)著的很。自開國之日,便定下規(guī)矩,酒無定量,盡歡方足。只是不管飲多少,酒品不能差,還要文者醉能賦詞玄談,舞者醉能舞刀弄劍。

所以宴必酒足,各自適量而行。

殿中各位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無人注意舞劍的幾人中有一人面有異色,若仔細(xì)看,他袖間似有什么東西。

那人目光在云杳身上停留了許久,而后瞳孔一轉(zhuǎn),徑直看向主位……

皇帝!!

朦朧間趙靈均看到一絲銀光,當(dāng)即身子比腦子先行一步,幾步躍到皇帝面前。

“陛下——”

他聲如洪鐘,諸大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樣醒了酒,一個個呆若木雞。

趙靈均余光瞥見那人身形一震,緩緩收回了手,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了。

奇怪,是他眼花?他又看向了大將軍宗吾,正對上大將軍緊皺的眉頭。顯然將軍不愧是將軍,自然也注意到了,方才的確是有賊人!

大將軍向后一靠,對著俯下身子的侍衛(wèi)交代了兩句。

趙靈均這才舒了口氣。

主位上,趙子頤凝神問道:“六弟為何如此激動?”

趙靈均斂了袖子道:“皇兄莫怪,是臣弟有些不勝酒力,打算回府歇了,沒曾想被那桌椅絆了一跤,一時驚慌,嚇到各位了。”

絆倒了?又不是稚兒。

雖然沒人相信他這一番話,不過趙靈均要離開,也都喜聞樂見。

皇帝允他離開,不一會兒大將軍也向陛下告退。

鐘鼓弦樂之聲復(fù)又響起,殿內(nèi)觥籌交錯,云杳依舊半闔著眼,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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