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俞白了他一眼,復(fù)又挺直了腰身坐著,不去搭理他。
她心里還有著疙瘩呢,櫻娘的事趙靈均不愿意同她解釋,實在讓人搞不懂,若是有什么內(nèi)情,盡管光明正大說出來豈不是更好。
心存芥蒂,顧俞一路上全然無視趙靈均的耍寶行為。好似他現(xiàn)在變得愈發(fā)跳脫了,比起當初的六王爺,還要不正經(jīng)許多。
甚至久違的微微上揚的桃花眼,都讓顧俞看夠了。
他們行了五日光景,快馬加鞭從石頭山趕回了惠州,許是所有的阻礙都瓦解了,回來的路程出人意料的順利。
顧俞心道:除了某個話嘮,吵的她頭疼。
“主子,咱們到了——”
馬車一停下,顧俞再也不堪忍受,拿出了少時逃太學(xué)的勁頭來,迅速下了馬車,拉著顧嵐進了屋。
趙靈均半張著嘴,一個“啊”字還沒出聲,人已經(jīng)不見了。他懊惱地下了車,嘆了口氣,也跟了進去。
早在出發(fā)之前,姜恒便傳信給留在惠州的耳目,招買了幾個差役婢女,往后既然要久居與此,便應(yīng)當好好布置一番。
不只是仆從,林苑從正廳,到偏房,再到茅房馬廄都被打掃地干干凈凈,甚至院子里的雜草都被處理干凈了。
幾人算是真正安定了下來,不用擔(dān)心有人追殺,朝廷方面自然是事不關(guān)己。閑來無事便出門往南二三里地,小河邊大樹下,乘涼釣魚,悠閑自在。
顧俞正闔著眼,拿著釣竿盤腿坐著養(yǎng)神,一只紅頭鯉繞著魚鉤游了幾圈,試探了試探。
魚竿上的力道輕輕重重,她耐著心思,風(fēng)吹亂額前的發(fā)也不去理會,就等那魚兒痛痛快快上鉤。
她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阿~俞~”一個個上揚的尾音激得顧俞打了個冷戰(zhàn),手一抖,她暗道不妙。
雖然馬上就收起來了,但是一摸魚鉤果真還是晚了,叫它逃了。
顧俞額角青筋快活地跳起來,抿唇輕笑:“趙靈均,今日晚飯捉不上來一條魚,你就不必吃了。”
“啊?”趙靈均沒反應(yīng)過來,看看顧俞,再看看她手上的空空如也的釣竿,和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的吊鉤。
“阿俞這是要學(xué)那姜太公愿者上鉤嗎?怎么也不放些餌料?”
顧俞仍是笑著:“我放了。”
趙靈均:“不不不,阿俞你并沒有放,你可能沒看見,吊鉤上是空的。”
顧俞:“我確定我放了。”
“……”
“但是我的魚兒被你嚇走了,順便還帶走了我的餌。”顧俞此刻活活笑成了一尊大佛——大開殺戒之前的。
趙靈均冷汗出了一身,一只手扇了扇:“阿俞你看今天是不是有點熱……”
“唉……”顧俞嘆了一口氣,把魚竿收了。
也怪不得這陣子趙靈均緊追不舍,他似乎很想很想知道趙子頤當初提出的條件是什么。
但是顧俞不想說。
算是對他的報復(fù),他不也一直不愿意解釋櫻娘的事嗎?
顧俞拿魚竿探著路在樹下找了個陰涼位置坐下,趙靈均從后面護著她,也緊挨著她坐了下來。
顧俞眉頭微蹙,“你,往旁邊去點,別挨我太近。”
“什么!”趙靈均突然尖聲叫起來,“阿俞你是嫌棄我了,果然我就說你肯定是答應(yīng)二哥離開我了是不是,現(xiàn)在就嫌棄我了!”
能不能把他的嘴堵上……
顧俞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又不是真的嫌棄他。只是兩個人離得近了,溫度很快傳給彼此,她怕趙靈均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她其實無時無刻不在動搖。
她說開就沒事了嗎?這種幸福真的可以擁有嗎?不會再被奪走,不會第二天起來發(fā)現(xiàn)一切不過浮云一場……嗎?
她苦笑,覺得自己想的太多。
“靈均?”顧俞轉(zhuǎn)過頭面對著他,“我經(jīng)不起任何的玩笑話了,你總說要我嫁給你,你是真的要娶我嗎?”
“那是自然。”趙靈均認真地點頭。
“但是我不似你想的那般好,我善妒,不會煮飯操持家務(wù),甚至我都看不到你的樣子,往后,或許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又聾又瞎的廢物,只懂得怎么拖累你。”
趙靈均微愕,他不知道,顧俞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哈哈哈哈……”趙靈均突然捧腹大笑。
顧俞以為他是嘲笑自己,面色立馬變了,就要起身離開。誰知左手被人抓著,迫使她又坐了回去,后腦撞上了他的胸膛。
“我不嫌棄你。”趙靈均輕輕道,像是在起誓,“我趙靈均,最不會嫌棄的就是你。”
不得不說,不愧是趙靈均,兩句話便讓顧俞方才作繭自縛的自卑感化為烏有。
“無論你是瞎了還是聾了,還是變得又老又丑,甚至可能牙都沒了……”
“等等,靈均,我大概不會那么慘。”
趙靈均摟住她,“我只是想說,我這一生,都會守在你身邊,你去哪我就去哪。哪怕你厭我了,趕我們我也不走。”
嗯,畢竟面皮厚,顧俞暗自腹誹。
顧俞心中滿意極了,面上還要做出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我讓你干什么都行?”
“是,什么都行。”
“那,離我遠點。”
“……”
趙靈均手上用力,“唯有,這個不行。”
三月春風(fēng)乍暖,樹下的兩個人。一個一意孤行的頑石,一個是心思重重的冷玉。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顧俞認了,趙靈均就是那顆直戳人心的頑石。
涼風(fēng)習(xí)習(xí),二人皆是沉默不語,只不過還是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趙靈均沒得到回應(yīng),扭頭一看頓時笑了,原來顧俞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
這樣的時候,也能睡著嗎?
趙靈均盯著她的睫羽,趁其熟睡,輕輕吻了上去。輕輕的,纏綿的。
“阿俞,這輩子若是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他調(diào)整了姿勢,讓顧俞倚靠在自己肩上,嘴角噙著笑,也靠著樹閉上眼睛小憩。
等他呼吸平穩(wěn),顧俞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水霧彌漫。
得君如斯,何其所幸。
顧俞想:找個機會同他說趙子頤的條件只是要他們常回去好了,算是她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