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來品去，陳昌年愈發覺得，這面前的兩道菜，可都是世間少有的美味。

看看這道茄子，再看看那道黃瓜。

心里越是這么想，他就越不忍心就這么把菜吃了。

猶豫著，好像這菜已經變成了龍肝鳳髓，吃完那就再也沒有了。

“要是能有一杯酒，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咂巴著嘴，這滋味兒夠是夠了，可就像是騰云駕霧，就那么一步，他就徹底上天了。

路川站在一旁，聽著這話，也不吱聲。

又吃了幾口，陳昌年見路川沒有反應，便放下筷子，“小路啊，常言道，都說酒菜酒菜，這只有菜沒有酒，總覺得……呃，總覺得好像差點什么。”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要有好酒，趕緊招呼啊！

路川聽在耳中，心想，“這老頭兒還挺會享受，這可是在山上，要是喝多了，他難道就不怕走著上來，滾著回去嗎？”

這話有點兒難聽，當然不能這么說。

路川道：“本店今天剛開業，暫時不提供酒，不過倒是有白開水，需要的話我可以給您端一杯。”

說著，他就要往屋里走。

“白開水？”陳昌年愣了愣，“這里沒有酒？”

“實在抱歉，沒有。”路川回頭道。

“那好吧，沒有就沒有吧。”陳昌年總算知道，竟然還有沒酒的菜館，不過當他再次看到墻角的位置，一切也就釋然了。

“白開水還要嗎？”

“哦，那就不用了。”陳昌年只得苦笑一聲，“這菜做的好，看來人間事，確實沒有十分圓滿的。”

自顧說著，他便再次細嚼慢咽的吃了起來。

當最后一根茄絲被他放入口中。

“嗯……”

美妙的感覺，讓他不禁一邊點頭，一邊發出淡淡的滿足感。

“真是意猶未盡啊。”陳昌年好吃的名聲，在圈子里也是數得上的，自然也就少不了一個美食家的稱號。

可即便是他，也從來沒吃過這等的美味，這一回，他可有機會跟自己那幾個老朋友來炫耀炫耀了。

“好了，這吃也吃了，品也品了。”陳昌年站起身來，“小路啊，這兩道菜多少錢，我付給你。”

他是個食客，雖然對于美食有特殊的感情，但吃完了吃好了，付賬走人，也是一件極為灑脫的事情。

說到菜的定價，之前路川也仔細想過，菜的品質、口味，甚至做菜的人，都能影響到一道菜的價格。

他的菜定價多少，也需要好好考慮一番。

“‘竊竊私語’一份兒五十塊，‘綠衣仙參’一份兒八十塊。”路川把早就定好的價格，報了出來，“一共一百三。”

“什么？”

報完價格，陳昌年好像嚇了一跳，滿臉震驚的看著路川。

被他這么一喊，路川也嚇了一跳。

看著對方這模樣，心想：“這老頭兒看著穿得挺體面的，該不會嫌貴付不起吧。”

“這樣……”路川笑了笑，繼續說道：“今天菜館第一天開業，我給您打個折，把零頭抹了，付一百塊就行了。”

“什么！”陳昌年又驚了一聲。

路川沒想到對方還是這表情，心里就有些生氣了，不禁暗想：“吃都吃完了，還不停的夸了半天，難道連一百塊都不想給啊，這可有點兒不講理了。”

他咳了一聲，說道：“這已經是最低……”

陳昌年沒有讓他說完，打斷道：“你說，你說這兩道菜一共一百三？”

“您給一百塊就可以了。”路川突然覺得，這畫風似乎有些不對，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果然，接下來他就發現，真是自己想歪了。

陳昌年一邊掏出錢包，一邊說道：“這樣極品的菜肴，你就只收一百塊，這怎么能行！”

“就這菜的口味，可是拿再多錢都買不來的。”

說完，隨手就從錢包里拿出一小疊百元鈔票，粗略數了數，大概兩三千，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把錢直往路川手里塞。

這一切，轉變的似乎有點兒太快了，路川幾乎都沒反應過來，這剛剛還是一個吝嗇鬼，怎么突然之間，就變得闊綽起來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對方塞進自己手里的錢，卻是無比的真實。

這時候，也容不得路川細想，只是本能的，他就把錢往外推，“陳老，您這是做什么，今天這兩道菜，說了只收您一百，您給的這些，實在太多了。”

就這樣，路川竟還謙讓起來了。

雖然只是本能的謙讓，但讓陳昌年看在眼里，可就變了一種味道。

年紀輕輕，就懂得取舍之道，而且手藝也出神入化，這樣的人，當今是越來越少了。

這個世界上，把錢能看輕的人，很多，但把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更多。

陳昌年心中想著，懂取舍，知進退，這年輕人，不簡單啊。

想到這里，他大笑著道：“好，今天我真是不虛此行，不僅吃到了極品的美味，更認識了路小兄弟，哈哈。”

陳昌年開懷地笑著，可他這話，卻讓路川的表情瞬間就變得精彩無比。

“這才多大會兒，我怎么就變成小兄弟了。”路川的心里，又是一陣無語，暗道：“陳老先生，您看上去可是比我老爸還大十幾歲呢。”

正想著，路川稍不留神，肩膀就被陳昌年重重的拍了一下，“這樣，路小兄弟，我也不客氣了，就把這錢收回去，這是一百三十塊，折扣就不用了，來，給你。”

看著手里的鈔票，路川的心里，差點流出了喜悅的淚水，“這掙點兒錢，真是不容易啊。”

把錢給了路川，陳昌年也不再停留，一邊承諾著過兩天再來，一邊就向著門外走去。

路川送到門口，看著對方的身影慢慢消失，然后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一百三十塊錢。

“呼……”

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今天雖然就做了兩道菜，但他覺得，可比唱一整出戲還累呢。

轉身回到院子里，看了看桌上的盤盞，他輕輕晃了晃肩膀。

“咝……”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路川嘴里嘀咕道：“這老頭兒，手勁兒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