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可還要算卦么?”神課先生好奇地打量著一旁坐著的客人。
悟空向他齜牙一笑:“你是算卦的,那你就算算我們要不要算卦啊?”
先生失笑:“這位客人是在消遣在下么?客官如此問,我若是說算,客官便會說不算;我若說不算,客官又改口說算。是也不是?”
悟空見他說破,來了興趣:“那你是算還是不算?”
先生笑:“我是生意人,不是我算不算,而是客人你要不要我算啊。”
“哈哈,有點意思。那你就給我二人各算一卦吧。”
“好,卻不知二位要算些什么?前程?姻緣?”
悟空聽得姻緣二字,臉上微紅,不自在道:“咳,什么姻緣前程,你幫我算算我這次來長安的事情能不能辦成吧。”
那先生點頭,當即掐指算了起來,不一會便展顏道:“恭喜客人,你所算之事雖有波瀾,但終將成功。”
悟空聞言欣喜,小白龍卻是冷著臉開口了:“哼。算卦的,你這莫非是套話?”
先生聽他挑釁,也不惱,微笑道:“客官此言怎講?”悟空也奇怪地看向小白龍。
小白龍道:“早就聽聞你們這些賣卦之人有幾種套路,或在大街上逢人邊說‘客官,我見你印堂發黑,有大兇之兆’以此來唬人;或對人說他有大富大貴之相,只是近有血光之災,須破財免災;有人問卦,則說雖有波瀾,必馬到成功,寬人心懷,卻說了等于沒說,如此種種,皆早就想好的套路吧!”
先生點頭:“客官所言不無道理,的確有很多不學無術的江湖術士如此作態,運用種種言語技巧來掩飾自己卦術的不精,但我與那些人不同。”
“有何不同?”
先生矜持撫須,旁邊看茶童子識趣地道:“我家先生是當朝欽天監臺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誠是也。名揚大國,術冠長安,豈可與那些欺世盜名之輩相提并論。”
悟空聽了,與小白龍用千里傳音術暗暗耳語:“袁天罡誰?很有名么?”
小白龍微現訝容,也暗語道:“袁天罡,此人我聽過,他曾與師弟李淳風演算天機,得卦象六十,名號《推背圖》,算盡日后兩千年事,是真正的有方之士。此人既是袁天罡叔父,料想也是有真材實料的,可信。”兩人互相交換了眼神,暗暗點頭。
袁守城見他兩人面現驚容,虛榮心微微得到滿足,又開口道:“那么這位客官,又要算些什么?”
“等等,先生,我所算之事,可否說的詳細一些?”悟空知道了眼前之人有真才實學,收斂了輕視,鄭重懇求。
“呃,”袁守城微現為難,“客人所請,倒是有些強人所難了。非是在下推脫,但人事不同天事,天事自有定數。而人事不同,人事關乎人心,或許客人你聽了我卦,就此留心,改變了原定的命運,反而不美,亦未可知啊。依在下之見,既然卦象說客人所求算之事必然成功,那客人且放寬心便是。”
悟空點頭:“嗯……也有一些道理。”
袁守城見他點頭,輕笑轉向小白龍:“那,這位客人,你又要算什么呢?”
小白龍既知曉了眼前人身份,明白真是有本事的卦士,自己又的確有些心事,便期期艾艾道:“唉,那,那請先生幫我算算……”
先生見他如此反應,眼睛發亮,插口道:“姻緣?”
“不是!”小白龍大聲反駁,隨后小聲道:“請先生幫我算算…家人吧。”
袁守城眨了眨眼:“哈哈,妻子可也算是家人?”
“不是啊!只是家人!”小白龍經他這么插科打諢,重重心事也不禁輕松了些。
袁守城不再逗他,微笑著當即袖傳一課,臉色卻頓變得嚴肅凝重,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
小白龍見他如此臉色,想知道又不敢發問,拿眼色向猴哥求助。猴哥認真詢問:“先生,具體如何?可是有什么不妥?”
袁守城嘆了口氣,道:“卦象上,是大兇之兆啊。這位客人的一位親人,怕是近日將慘遭人禍啊。不過卦象上還說,此人是咎由自取,還請客人節哀。”
小白龍皺眉:“先生可否告知是我哪位親人?”
袁守城搖頭:“先生,我說過,天事可詳詢,人事不深究。請不要讓我為難。”
小白龍低頭沉默,悟空拍了拍他的背安慰著他。袁守城也不打擾,任他消化這個消息,默默捧茶品茗。
過了一會,小白龍抬頭,道:“多謝先生相告。但,還有另一事不明,請先生賜教。”
“賜教不敢,客人請說。”
“先生既然學究天人,卦術冠長安,那可曾算到先生自己將大禍臨頭嗎?”小白龍目光炯炯,眼睛不離袁守城面上分毫,置悟空暗暗扯他衣袖的動作于不顧。
袁守城坦然一笑:“不曾。”
“哦,為何?”
“算人者不能算己。我可以為他人算卦,稍稍提點,但不能為自己算卦,這是我們卦士的規矩。更何況,茫茫天意,自有定數,若有禍事之果,定有取禍之因。既是我的因果,我接著就是。”神課先生臉上微笑云淡風輕,一派世外高人之態,令悟空小白龍二人亦為之側目。
“咳咳,兩位,卦已算過,這卦資……”袁守城向來不習慣他人這樣的眼神,下一句就打破了這氣氛。
小白龍回神,本想告訴他自己伯父之事,讓他暗暗小心的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心想先生如此豁達,我又何必多語呢。聽他問卦資,笑著接口:“多謝先生賜卦,卻不知卦資幾何?”
先生一笑:“兩位客人看著給吧。”
“啊?看著給?”悟空小白龍傻眼,沒見過這么任性的生意人。
“嗯,看著給,你給一根毫毛我不嫌少,你給黃金萬兩我也不嫌多。”袁守城一臉無所謂,“像有的客人,問我魚獲之事,我便問他每次要一尾金鯉;有的客人問我山中事,我便每次要他一只山雞;剛剛那客人問我天上陰晴事,沒付卦資卻和我打了個賭賽,我也依得他。所以,兩位看著給吧。”
猴子見他說得灑脫,壞笑道:“一根毫毛也不嫌少?那我可真給你一根毫毛了啊。”
“隨意。”袁守城仍是微笑。
卻見悟空見他如此說,當真在自己身上拔了根毛,遞了給他:“吶,給,卦資。”
這倒令袁守城和小白龍同時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了。
旁邊看茶童子生氣道:“哎!你這人怎么……”
袁守城揮手止住,微笑著接過悟空手里的毫毛,笑道:“謝客人賞。”
小白龍在一旁憋笑,悟空也做好了他大怒的準備,見他如此,倒是都楞了一愣:“你真收?”
“收,當然收,一切隨緣。嗯,兩位,若是無事了,便請回吧,后邊還有人要看卦呢。”袁守城面色不改,語氣真誠。
“哈哈,有趣有趣!”悟空大笑,和小白龍起身告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隨后真的轉身出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