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要去哪里?”,蘇珺把中年女人放在路邊,山上已經亮起燈光,千年古剎的院墻經歷風吹雨打,斑駁的墻面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神秘。
爬南山的人很多,不論盛夏寒冬,上山下山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只是因為山上有一座據說傳承千年的古寺廟。
寺廟如今仍然香火鼎盛,每天求平安求姻緣的人多如牛毛。
“哎不用不用,小姑娘,實在太謝謝你了。”
“把我放在這里就行,我們在這里等人。”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日后一定登門拜謝。”
蘇珺蹙了蹙眉,既然如此,那就:“不用。”
冷冷說完,蘇珺幾個大步鉆進廟門,消失在影影綽綽的燈光里。
蘇珺進了廟門,熟門熟路往一處小路走去。
流了一身汗,感覺好多了。
古寺廟是南山寺,曾經是一朝國寺,占地極廣,分為不同的部分,中間建得最高最威武,威風凜凜,是南山寺正殿,通常香客祭拜求簽都在這里,殿前寬闊平坦的廣場上,有一棵百年古樹,香客求了姻緣簽大多都會掛在上邊,也有的會寫上愿望掛上去。
幾百年來,樹上的小木牌子換了一撥又一撥。
這里,蘇珺常來。
正殿左邊,是廂房,香客的住宅和用餐場所,有幾家新建的現(xiàn)代化酒店和肯德基餐廳。留宿在寺廟里的香客有的喜歡住在寺廟的廂房,有的喜歡住邊上的酒店,全憑個人喜好。
右邊則是廟里僧人休息和平時讀書念經的地方。
寺廟這兩年香客相比早些年又增多了些,來的多是上了年紀的人,或是年輕的小情侶或新婚夫妻,大多結伴而來。
偶爾有人孤身一人,滿臉愁苦,這些人多是生活中遇到了不如意,到寺廟來求平安求心安,求心理上的慰藉和寄托。
說起來這也是一種文化,國人大多沒有特別深刻的宗教信仰,祭拜某些神佛或宗教,大部分原因是實用。
不像西方,信某種宗教,就會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其教條,遵守其清規(guī)戒律。
近年來這里更像是一個休閑場所,成了一個小年輕們的約會圣地。
夜色早已經拉開帷幕,寺里處處安了燈,一點不黑暗,別有一番風情。
夜里一兩點才閉寺,正殿前的廣場上,時不時三三兩兩的人進出。
蘇珺直接從正殿右邊的月亮門跨進去,穿過幾十米的走廊往右拐,又接著走了數(shù)十米,一路上沒遇到什么人,小路越來越偏,最后停在一道木門前。
門沒有上鎖,蘇珺輕輕一推就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院子,院子里種著許多花花草草。
一個十多歲左右的小沙彌來來回回搬花草,嘴里小聲的念念叨叨,蘇珺走到他身后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蘇珺伸手輕拍彌樂的肩膀:“彌樂,你師傅在嗎?”
彌樂回頭發(fā)現(xiàn)是蘇珺,一張臉笑成了菊花,語氣里掩不住的高興:“哎,蘇姐姐來了,蘇姐姐都好久沒來啦,在的在的,師傅在里邊呢,蘇施主直接進去就行了。”
“嗯,好。”
蘇珺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彌樂啊,蘇姐姐問你個問題啊?”
“蘇姐姐你說,什么問題?”
蘇珺湊到彌樂耳邊,輕聲道:“唔,是這樣的,我不是弄了幾盆花草回家里養(yǎng)著嗎,昨天下午沒來得及搬回去,被雨淋的稀巴爛,你經常侍弄花草,有沒有什么建議可以挽救一下啊?”
“這個簡單,都有些什么花啊?”
蘇珺沉吟一秒,接著道:“這樣,你呢,去找張紙,我把名字寫下來,你在處理方法都寫在紙上,明早再給我行嗎?”
“嗯嗯,好的。蘇姐姐快去找?guī)煾蛋桑疫@就去找紙來。”
“哎哎哎,先別急著走,老規(guī)矩知道不,保密,千萬別讓你師傅了,不然他得罵死了你蘇姐姐我。”
“蘇姐姐放心,彌樂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的。”
“嗯,去吧,下次蘇姐姐給你帶山下的越莓司康和素芝士蛋糕吃。”
“哎,謝謝蘇姐姐。”,彌樂年紀還小,正是嘴饞的時候,好收買得很,聽到蘇珺的承諾,蹦蹦跳跳跑去找紙筆去了。
蘇珺這才往前走,推開屋門。
屋子里沒有點燈,木桌上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供桌前供著釋迦牟尼佛像,半闔的眉眼俯視著人間,眼里有化不開的慈悲。
蘇珺掀開簾子,從一邊取了三柱香磕過頭才起身,穿過左邊的屏風,入目是一間小小的佛堂,堂上供著小小的藥師佛像,一名身穿黃色袈裟的僧人閉眼盤坐在中間黃色的蒲團上,手里轉動著一串佛珠。
蘇珺輕聲道:“靜塵師父。”
“來了。”
“嗯。”
蘇珺一邊答話一邊走上前,磕頭,焚香。
被蘇珺稱作師父的老僧人“靜塵”法師慢慢睜開眼睛,慢慢起身,靜靜等蘇珺做完所有動作,道:“隨老衲來。”
“是。”,蘇珺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怕小七嘮叨,還有就是怕眼前這個人,又敬又怕。
不管在山下,在外人面前如何高冷,在靜塵面前,她永遠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乖的像個小學生。
蘇珺乖乖跟上靜塵的腳步,離開佛堂。
靜塵帶蘇珺離了佛堂,到了一間明亮的屋子,窗邊的桌子上擺了棋盤。
靜塵進門打開了開關,整個屋子亮堂起來,然后慢慢走到桌邊坐下。
蘇珺在身后輕輕道:“靜塵師父。”
“坐吧。”
蘇珺乖乖上前坐下。
其實她多想喊眼前的這個老人家一聲“師父”而不是“靜塵師父”,可是眼前這個人他不讓,從他把她趕下山自己討生活的那一刻就再不允許她喊他師父了。
她已經十六年沒喊過師父了。
蘇珺看著眼前的老人,欲言又止:“靜塵師父……”
靜塵如沒有看到蘇珺臉上的猶豫,蒼老的聲音道:“陪我下完這盤棋。”
“噢。”
蘇珺不敢多說,在這個老人面前,她一向如此,又敬又怕的,連坐姿都板板正正的,不敢有絲毫松懈。
只因為小時候她因為懶懶散散,弓腰駝背被這個老人打過手板心,那個場景到現(xiàn)在都還記憶猶新。
可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她又忍不住來找他,他總能給她指出一條明朗的方向。
所以,她今晚又來了。
他們既像師徒,又像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