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一副極其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

“你是——”

“我叫龍濂。”

“好像，好像，在哪里聽過。”

“我有一個表妹，叫慕雪遙。”

我立刻坐起了身，驚慌地問道：“是小雪又出事了嗎？”

“沒有沒有，只是著了點涼。”

“那你，到上海來干什么？”

“辦點公事，沒想到遇見了你。”

“謝謝你。”我安下心來，喝光了龍濂遞來的白開水，意識終于清楚了些。

“小事，你多次救了小雪，我們龍家永遠欠你一份恩情。”

“那是我欠小雪的。”

“你為什么對小雪這么好？連我都自嘆不如。”

“我說了，我欠她的更多。”

“那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小雪的呢？”

“一年前。”我突然有一種排斥這個人了，他每一言每一行，都仿佛是在套我的秘密。

“對了，你的鉆石有下落了，但想追回來還需要點時間。”

“讓龍總費心了。”

“我這次在上海要待幾個月，還沒定好住在哪里，要不你給我介紹一家吧，和你挨近一點的，互相有個照應。”

他這話，明明就是在打聽我的住處，我望著他的臉，濃黑的眉，獵豹一般的眼，堅挺的鼻梁，他和龍總長得很像，身份不應該會是假的，可他怎么沒有龍總給人的親切感呢？

“我最近住在朋友家里，外面什么些情況，我不太清楚。”

“哦，那我就只好住酒店了。”

本來看在小雪的面子上我應該對他禮敬有加才對，可每與他多說一句話，我的心就更加排斥他一分，他的問題滔滔不絕，應付到最后，我只想用咳嗽來逃避了。

“你身體不舒服就多睡一會兒吧。”

“不了，我該回家了，我朋友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你說的是——顏岸？”

我強忍著不去瞪他，“小雪連這個都和你說了？”

“我和小雪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秘密，當然，你不要怪小雪，秘密到了我這里很安全。”

“我永遠都不會怪小雪。”

“呵。”龍濂輕輕一笑，“你這話，和小雪真像，她還告訴我們，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這個讓她操碎了心的救命恩人了。”

是嗎？就算我是一個女人，小雪的心里最放不下的還是我？

這世界好像什么都沒變，卻又什么都不復從前了。

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龍濂趕緊伸手扶我，當他的手觸碰到我赤裸的手腕時，我能聽到他的心跳都加快了20拍。

對了，我是一個女人了，一個百年難遇的美人，而且此時的我如此疲憊虛弱一定更加惹人憐愛吧？我早已看穿了龍濂的心思，更不愿再與他多一分接觸。

我拔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多謝照顧，我已經沒事了，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龍濂的腳步聲跟了上來。

“不需要。”我的聲音很冰冷，這些人就是時間太多命太長了，一天到晚找不到事做，就知道糾纏我。

龍濂沒有回答我，只靜靜跟在我身后，一直到送我上了出租車才停下，而我，一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沒有必要動的心，動了也是浪費時間，我沒有心思去了解其他人對我的好感，也沒有興趣。

十分鐘后，我接到了一條短信：到家了嗎？龍濂。

靠，小雪怎么把我的號碼也給他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短信，先給小雪打了過去。“喂，感冒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謝姐姐記掛。”

“你就這么出賣你姐啊？”

“什么？哦，你是說濂哥哥啊？”

“在你第一次救我的時候，我就給他說了，而這一次涉及了，涉及了，你的身份，我沒有和他細說。”

“那他怎么連我的電話都知道，還知道，顏岸呢？”

“啊？我發誓我沒有說，可能是他在舅舅和叔叔那里打聽到的。”

“哎，算了。”

“姐姐，我知道你已經回上海了，你和他，怎么樣了？”

“小屁孩，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姐姐什么時候來廈門啊？”

“呃，周末，你平時要上課，以后我每個周末都來看你。”

“那好！那我去上課了，拜拜！”

剛掛斷電話，龍濂又打了過來，我立馬拒接。

心情已經夠低沉了，能不能不要給我添麻煩了？

我剛走進張家，兩個保姆們立刻涌了上來，語無倫次地哭訴道：“暈倒了！煜笙剛剛暈倒了，情況好像很嚴重啊！”

“怎么辦？他弟弟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只怕是不行了！周大娘他們已經去陪著了，我們沒有你的電話，只好在家里等你，快，一起去吧！”

我的煩惱頓時煙消云散了，一時間只剩下了慌亂。

“他的弟弟都趕回來了？”

“是啊是啊，這個時候，他弟弟都趕回來了，你這個女朋友還不去嗎？”

“哎——我不是——”我瞬間迷糊了，但那家人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活生生將我拖到了醫院。

不是說好還有一年的時間嗎？為什么？為什么這世上唯一以友誼之心對我的朋友，會有如此的境遇？我好想把自己生命掰一半給他，十年，如果能有十年，他也就不用抱著對前女友的思戀，如此孤獨的死去了。

我站在ICU病房的門窗前，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盡管他已昏迷不醒，可他的臉上卻還掛著淡淡的笑容。是夢到他心心念念的前女友了嗎？原來他和我一樣，只有在夢里才能得到幸福。

死亡果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東西，毫無余地地拆散了一對相愛的人。如果那個女孩不知道張煜笙為她犧牲了這么多，恐怕會恨他一輩子吧？除了祈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張煜笙做些什么。

就在保姆們哭成一團時，醫生走出病房告訴我們：“你們放心，搶救很成功，他的各項指標也很穩定，他很快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

聽到這話，保姆們都喜極而泣，而我卻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我知道，就算今日他是安全的，來日，他還是會有這樣一天，他依然會在我們的哭泣聲中，一步一步離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