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笙
- 鳳娉
- 張鳳蘋
- 4064字
- 2017-11-23 20:26:49
此后十多天里,蘇葉每天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養豬般的生活,每天府里大夫定時問診,唯一不同之處便是那每餐端上桌來的各種湯藥,百味都集齊在內,想來人間百味也不過如是。而且,由于擔心這蘇大小姐身子,蘇延卿早就下令,在她身體沒有完全康復之前,是絕對不許踏出侯府半步,只許能在府內好生將養生息。
不過蘇葉卻也并未太過在意,況且這副身子骨確實太柔弱了些,而她閑來無事,折騰著府里的下人,把院內花園土壤全都翻了個遍,而后讓人滿院種上了她十分喜歡的蘭草,又讓人在院內那顆不知名的大樹下安上了秋千,剛開始還蠻喜歡的,可沒過多久新鮮勁一過,便又棄之不理了。
這日日子,蘇葉基本是把能折騰的都折騰完了。這日,閑來無事,一時興起在臨昔的陪同下,在蘭儀苑溜達起來,走到偏院一處,門匾上赫然大字“金書閣”,筆鋒蒼勁有力。
“金書閣?”蘇葉站在不遠處端詳著,牌匾已經很是陳舊上,上面鋪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左兩邊有一排長得郁郁蔥蔥的細長的竹子,由于長時間未打理,有些枝丫已經四處蔓延出來,甚至還有幾處丫枝似乎被風吹倒落在地,枝葉已經漸漸枯黃失去原有清脆之色,看樣子也是有一段時間了。臺階上滿是厚厚的青苔,濕漉漉的,打眼望去看,這里就像是被時光遺忘的地方。
“臨昔,這里是?”蘇葉抬手指著“金書閣”。
“小姐,這里是蘭儀苑的書房,只是小姐以前向來不愛這文墨之物,這里便被。。。”臨昔沒有繼續說下去,自從小姐生病以后性格也與之前大不相同,總不能直接說她家小姐以前傻,或者說根本就用不著。
蘇葉向前走了兩步來到牌匾下,站在門前,臨昔和一群人費了些勁才將門打開,蘇葉揮了揮被風揚起的塵埃,進門后入眼便是一幅壯觀的風景圖,氣勢恢宏,筆鋒沉穩剛勁,正下方有一張稍顯陳舊,卻還算考究的主桌貼墻而立。主桌四角雕刻竹林鏤空圖,上置茶具一套,兩張雕花實木椅子,左邊則是一排書柜和蒙了一層灰的書,右邊是書桌和文房四寶。
書柜正下方是兩張迎客用的桌子和四把椅子。布局簡單明了,還算文雅別致,蘇葉走至畫前,細細端詳此畫,發現其細節處筆鋒風溫柔而細膩,一柔一剛,獨具一格。可以想象畫畫之人作畫時的別出心裁和用心,想來能作出此畫之人,必定也是胸藏萬千的能人志士,只是再看落款處:友人秦文斌贈。
看到這蘇葉眉梢一跳,有點意外,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沒想到蘇延卿一武將居然能和這般文人墨客做友人,也不知道他們見面時會聊些什么,想到那畫面蘇葉不由笑出聲來。
“小姐,你?”臨昔心下疑惑,小姐怎的看著一副畫發笑
“這畫是?”蘇葉并未理會,只是向臨昔詢問著花的出處。
“聽說這畫好像是夫人以前的舊友畫的,當初侯爺夫人在布置書房的時,夫人堅持把它掛在著。好像和侯爺也是舊識的,只是自從夫人走后就再沒有那人的消息。。。”臨昔邊說邊看著蘇葉的神色,卻沒有看出什么不妥。
“嗯,是這樣。。。”蘇葉神情若有所思,這人莫不是他爹爹的情敵,蘇葉飛快的在腦海里腦補著,蘇延卿出醋的模樣,卻是沒有個結果,也只得作罷。
伸手摸了下主桌,蘇葉抬手看一眼,還算干凈,順勢坐在了主桌旁的椅子上。
“臨昔,安排幾個人來打理下這里。”
“小姐這是要。。。”臨昔不知為何,以前小姐可是從來不來這里的。
“這里環境還不錯,離正廳也遠,省得每次睡覺都被爹爹帶來的人吵醒。”蘇葉躺進椅子,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拍著椅子扶手。
臨昔不由腳下一個踉蹌,貌似侯爺也沒有帶幾個人來過蘭怡苑。記憶中也就八王爺來過一次,而且即便八王爺還在身邊,小姐不是一樣的好好睡著了嗎,也沒見著對她有多大的影響啊。
這些天看小姐的狀態,原以為小姐已經逐漸好了起來,看來是她想多了,似乎好像也并沒有多大的好轉,臨昔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里嘀咕著也不知是否應該同侯爺說,轉身出門安排人打掃房間。待一切安排妥當后,便同蘇葉一道離去。
又是幾天過去,這天,蘇葉正悠閑的吃著侯爺讓人從東巷買回來的糕點,突然想著書房也應該整理的差不多了,遂自顧自的來到偏院,看著金屋閣整個從內到外煥然一新,甚是滿意,想來他們也沒有少費力氣,門前雜亂的一排細竹已經被修理的整齊,臺階上的青苔已然被清理干凈,屋內幾個角落的桌子上,都放上了綠意盎然的蘭草和其他不知名的綠植,這片綠意讓原本死寂的屋子也有了一絲生機。
“嗯,不錯,”蘇葉屋里走了個來回,嘴里稱贊道。
“你們都下去吧。”而后蘇葉走至主位上坐下,將一干人等都遣退了下去。
“臨昔,你也出去。”見臨昔還在身旁,同她說道。
“可是,小姐。。。”
“有需要我會叫你。。。”蘇葉看了眼臨昔,一手撐著臉龐閉著眼睛沒有再說話。
“好吧,那小姐我就在門口候著。”臨昔拗不過只得退下。
沒有人回應,臨昔身后一片安靜。臨昔有些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蘇葉,然蘇葉還是那樣閉著眼睛坐著,關門之后,臨昔還是不放心,便一直候在門外。只是再沒有聽見什么動靜,也不知蘇葉到底在房間里做些什么。。。
“侯爺。”臨昔見侯爺到來,隨即俯身行禮,而后卻見一身穿灰白衣服的男子身形筆直的站在侯爺身后,旁邊跟著一個侍從。細看男子五官并不是很出眾帶著一些書生氣息,但整個人看起來卻是清新俊逸,雅人深致,讓人不由多看了兩眼。
“你們怎么在這里,丫頭呢?”蘇延卿尋至此處沒有見著蘇葉,有些擔心。
“回侯爺,小姐在書房里。”
“金屋閣?丫頭來這做什么?她進去多久了。”
“回侯爺,小姐從未時起便進了書房,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時辰左右了。”
“什么?兩個時辰了,你們都沒有進去看過?不是給你說過要隨侍在丫頭身邊的嗎?。”蘇延卿語氣
“可是小姐她。。。”臨昔很是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紅。
蘇延卿話音剛落,也沒有再去聽臨昔解釋,走到門前,一掌將門推開,只是屋內甚是安靜,這一聲巨響似乎也并未打破屋內的寧靜。只見入眼一片翠綠之色,異常生機勃勃,仿若給這房間注入活力。掃了一眼屋子,卻見右邊有一女子正趴在案桌上,頭枕著手臂睡的異常香甜。對周邊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蘇延卿放下心來,慢慢走近后,發現女子趴著的案桌上有一本半打開的書本,小心移至女子身后,仔細定眼一看,也只不過是翻開了第一頁而已。蘇延卿不由了然一笑。唉,這丫頭,嚇我一跳,還以為突然間轉性啊,想來也是這些日子太過緊張她的緣故,不過她怎的找到這個地方來了,蘇延卿抬頭看了眼掛在不遠處的畫作,想來這房間還是這孩子的娘親親自布置的啊。。。
“丫頭,丫頭。”蘇延卿輕輕的晃動著蘇葉的臂膀
“嗯,爹爹。”蘇葉睜開迷蒙的雙眼看著蘇延卿,滿眼睡意。”
“丫頭,你怎的在這睡著了,倘若真是困了也應該回房去啊,要是著涼了可怎么辦。”蘇延卿苦口婆心的教導著。
“爹爹,府里的大夫太煩人,他們吵的葉兒都不能好好的睡覺。葉兒比較喜歡這里。”蘇葉揉了揉眼睛眼里滿是無辜的望著蘇延卿。
“那行,我讓臨昔拿床毯子過來放置在這,方便你偶爾在這小憩片刻,但不能在這過夜,畢竟不是臥室,稍后我會讓人過來修繕下,在這里做一個軟榻。這樣也不會太難受。”
“好的,謝謝爹爹。”蘇葉面上浮上一個淺淺的笑容,甚是美麗,對于蘇延卿蘇葉還是不會吝嗇她的笑容。
“爹爹,他是?”案桌正前面不遠處有一個男子正安靜的候著,雖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但周身儒雅的氣質,以及那絲若隱若現的傲氣,卻讓人難以忽略他的存在。聽著蘇葉詢問,男子往前稍微移動了幾步。
“和笙,見過小姐。”男子雙手抱拳,埋頭恭謹行禮,語氣不卑不亢。
蘇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看樣子也不過二十幾歲年紀。從進屋到現在不多話,沒有急于表現,察言觀色,不燥不急,倒是個知分寸懂進退的人。
“丫頭,他是我幾個月前在城外救的一位客人,這不前幾日你托臨昔讓我找樂器師傅嗎,喏,就他了。”
“他?”蘇葉雖然有些懷疑,但語氣里卻沒有一絲情緒,很是平淡。
“嗯,我問過他,本想給他安排其他的去處的,沒想到他竟精通多門琴藝,就帶著他來找你了。”
“葉兒謝謝爹爹。”蘇葉又掃了一眼案桌不遠處,男子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妥。這樣的人放在身邊,想來也不會有太多不便,況且蘇延卿要將人放在他身邊,想來也是細細調查過。蘇葉沒有任何猶豫的便答應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好啊,丫頭喜歡就好。”蘇延卿心情頓時大好,溫柔的摸了摸蘇葉的頭。
“和笙,就暫且委屈你看顧我女兒。日后你若尋得其他好的出處,也大可隨時離開。”
“是,侯爺。”和笙沒有遲疑的回復。
“對了,你會什么啊?算了,就隨便彈首聽聽吧”蘇葉很是隨意的對和笙說道,也沒有看著他,似乎對他的琴聲并不抱多大希冀。
“和笙,別介意,挑一首你拿手的。”蘇延卿邊說邊在主桌椅子落座,而蘇葉則依舊趴在案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書本,滿臉的漫不經心。。
“是,侯爺。”和笙行至門口同隨從說了幾句話,而后便返回至屋門內。
片刻后,隨從先進到屋內,兩三人隨后而至,將他們手上抬著的細長矮桌,放置在房屋正中后,便依次自行離去。隨從小心的把一方琴安放在矮桌上,而后鞠躬退下。
見一切準備妥當,和笙和衣盤腿坐與桌前,動作干凈利落,優雅有度。雙手放置在琴弦之上,開始調試古琴“嗚嗡”,琴聲暗沉深遠,余韻悠長。聽到琴聲響起的瞬間,蘇葉整個人便慢慢示的挺直身體端坐了起來,再沒有之前的漫不經心。
“好琴啊。”蘇葉心里驚嘆,仔細看來,整個琴中間細小,琴臺處卻相對大了許多,到和沙漏有些形相似。那琴臺倒不像是普通材質做成,色澤異常黑沉中有暗光浮動,整個截面滿布暗紅色條狀花紋,深入內里自然融合,亦不像是人工為之。琴頭處有一朵蓮花浮現,宛若浮于琴臺上。細細的琴弦上,泛著如月光般清冷的銀白色光澤。
而此時一雙修長的手若放置于琴弦上,蓋住了那片清冷的光暈,蘇葉抬頭視線恰巧與和笙相碰,停頓片刻后,和笙率先低下頭,琴聲隨即響起。只是蘇葉心里卻是一驚,那雙眼睛怎的。。。
看著琴弦上跳動的五指,修長白凈,骨節分明,動作流暢。琴聲婉轉悠揚,亦揚亦挫余韻綿長,聽著曲子,蘇葉一手托著臉龐,另一只手把玩著胸前的一縷發絲,偏著腦袋,看著屋中彈琴的男子,想起剛才的那個眼神,那般淡漠的眼神,到底是無欲無求還是。。。蘇葉只是心里一念劃過,卻并未深想,閉上眼睛聽著琴音,手上的小動作也慢慢的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一陣肆意的大笑聲,伴隨著即興拍掌聲音,驚得蘇葉手一滑,旋即醒來,眼里已然全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