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沈庭遲把東西收好轉身離去。

云醉伸手朝臉上扇了扇風，方才整個身子她覺著都熱起來了，她多怕一不小心把毛筆姿勢沒拿對甚至沒拿穩毀了整張帖子。

她也不知道沈庭遲瞧見她這毛筆習字的樣子，有沒有發現什么。

回到自個兒屋里，呼了口氣，她身子放松起來。

“鹿兒。”她微仰頭偏著朝外喊。也不知道小丫鬟去哪里了。

小丫鬟卻蹬蹬地立即就跑進來了，臉里發著光，似是一種痛快的興奮感。

“鹿兒你怎么了？”

“啊——小姐，沒…沒事兒呀。”天知道她剛剛一個乖巧文靜的小丫鬟，實在被那人嘀咕著蠢得沒法兒了。于是干干脆脆地數落了他一番。

這小仆子還說不過她，別提多開懷了。

想到引起兩人爭論的話頭，她笑瞇瞇地瞅著云醉，“小姐，您說今兒姑爺送的那頂美的簪子就是定情信物吧不是？”

云醉瞅了一眼她手上的錦盒，“把這個放好吧，”沒有回答，也沒有再打開看第二道。

她垂首覷了自己云粉繡絲的鞋面兒半晌兒，道：“鹿兒，你幫我瞧瞧這腳，有點不舒服。”

“小姐的腳莫不是太累了，我去喚人打些熱水來，小姐放著草藥泡上一泡。”

云醉輕輕嗯了一聲，不想再動。走多了，她確實覺得有些疲乏。

連帶剛剛和沈庭遲交談掩飾的緊張不適一并迸發出來。

小丫鬟見她眉頭蹙得難受，轉身忙就去辦了。

鹿兒把熱水取來，給她脫了鞋才發現她腳踝處有淡淡的青色，已經微腫起來。

云醉估摸著是之前摔的那一下，雖說沈庭遲接著她沒摔下去，想必腳踝還是受了氣。

當時倒也沒有多少感覺，這會兒靜下來，什么勁兒都上來了。

小丫鬟慌慌張張地用熱水給她不住地敷著傷處，“小姐，你疼不疼呀？這會兒才發現，肯定疼了吧！”她擰著軟帕，嘴邊不停。

紅撲撲的俏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憂色和自責。

云醉心中的惆悵被她這模樣沖散了不少。她們名是主仆，卻一向讓她感覺像以往在現代朋友般的關心。

她隨即笑著低頭看她，安慰道：“不疼呢，有鹿兒這樣幫我敷著，可舒服著，我哪兒還會感覺到疼。”

小丫鬟被她逗得臉紅，嘟嘴道：“小姐～”

“小姐真的愈發迷糊了，走路都不看好，好在姑爺接住您了。要不就您這副身子骨——”

說完她學著云醉有時候的樣子嘖嘖了一聲。

云醉樂了，裙裾下嫩白的小腳都忍不住輕輕攪水顫動。

小丫鬟抓住她的腳，又一股熱水輕輕拂上去，沁熱的溫度活絡著她腳踝的淤青。

末了給她擦干了腳，拿出從云絡音那兒得來的雪絡膏細細涂抹著。

不久，屏風雕扇外傳來一個小丫鬟的聲音。

鹿兒把藥瓶兒放下，“小姐，婢子去瞧瞧誰來了。”

片刻后跑回來，“小姐，是大少爺來了咧。”

云大哥？

爹可是對大伯厭得不得了，還是毫不掩飾的那種，卻對云大哥沒什么隔閡，若不是詢問過，她就要猜測很久之前云大哥同云爹有什么交情呢。

她一向認可，上一輩的煩惱也好幽怨也罷，是不當傳到下一代的。

沒必要長輩之間有了矛盾，他們也胡生罅隙。

況且，由著她從前一向期盼有個哥哥，這些日子來她對這個堂哥確是喜歡的。

云醉不自覺地眼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她把腳從軟被上放下來。小丫鬟見她這般，忙上前來給她復又穿上鞋。

“小姐，我扶您出去。”

云醉站好，支著床沿，試著晃了兩步。

不很痛，就是或許沒那么自然。

“不用了。”如若扶著出去，指不定大哥覺得她如何如何了。

結果她忍著腳踝上的痛意，作著自然態出去。

云絡安見她出來，本是冷寂的面容上柔和下來，把那股子不可近的氣息散得干干凈凈。

可等云醉緩慢靠近他，兩人距離近了。

他眉微微擰了些，突然朝小丫鬟看了一眼。

小丫鬟本正憂著小姐的腳傷，手微微抬，就怕云醉摔著。對上云醉眼神兒，她趕忙又把手背好。

抬頭來卻對上云絡安深邃的目光。

恍若被看穿，一下子就繃起身子了。

“大哥，你坐呀。”云醉喊他。

“嗯~”他把目光收回去，應了一聲。狀若無事。

鹿兒緊緊靠在小姐旁邊兒，心頭記掛著大少爺這一瞥。

她想，大少爺那么聰明，哪能瞞得住他，肯定看出什么來了。

她沒同小姐說，小姐自也是不知上回她在那中郊暈倒了還是大少爺抱她回來的。

大少爺當時可是急得緊，都隱隱生氣了咧。今兒小姐的腳踝子傷著了，竟精精靈靈地瞞著大少爺。

唔……這可真為難人……

如今兒在這院兒里，她也不說什么避嫌了。

小姐常常會不記得這事兒，再說了，上次情急之下，還抱過小姐呢。

她看平日小姐也挺喜歡大少爺的。

比上和未來姑爺在一道，多了些東西呢。

呸呸呸……小姐就是歡喜大少爺這般的哥哥罷了。

小丫鬟裝作平靜地繞到一旁去給兩人倒茶，剛把碧釉茶壺取起來，就聽得云絡安道：“小西腳可是受傷了？”

鹿兒把壺子不經意間碰了個響，小丫鬟有點想哭。果然吧……小姐還不信……

云醉眼間的笑也滯住一秒，不過她很快明曉過來，“大哥，你說什么呢？”

她狀做無事地晃了晃腳，朝他甜嘴道：“沒有的事兒。”

云絡安清濯的眼盯著她，一時不說話，到云醉臉上的表情卻快要裝不下去了。

他才挑眉開口笑道，“用了雪絡膏，小丫鬟又緊緊張張地想要扶你。”

剩下的話沒說，對上說完話復斂了面容的云絡安，云醉就已經撐不下去了。

怎么大哥感覺不如沈庭遲好說服啊。

她閃了閃眼，只得老老實實交待了。只說她出門兒去不小心差點兒崴著的。

倒是沒說是同沈庭遲出去，萬一大哥誤會著是人家害得她摔了，沒照顧好自己，不是挺對不起沈庭遲的。

可誰又知道他晚些時辰從云宅子來，遇見云詢，問起時云詢道她同沈庭遲出去了。

云絡安有些無奈，出乎意料地伸出手指敲了下她的腦袋。

“嘶——”有點疼，云醉委屈伸手捂住頭。玉蔥手指纖細罩青絲，一股氣息嬌嬌。

云絡安卻不再看她，咳了一聲：“我來是替幾個小姑娘報個信兒的。過幾日便是小年，要約你出去夜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