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吳九一早就拆了繃帶，在左右兩邊耳根處以及整個脖子全是燒傷的疤痕，在白天那疤痕十分的醒目，看起來有些嚇人。

其實對于吳九一燒傷這事，青鳥并不覺得意外，這么多年了，有多少衣服、床單上面有煙孔

恐怕連吳九一都記不清了。還有一次是喝醉之后抽煙，連棉被都燒一大片，幸虧青鳥發(fā)現(xiàn)的及時，

不然非得出大事不可。老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再說了，不出事那是偶然的，出事每

是必然的，只是時間的問題。每天過得都是心驚膽戰(zhàn)的，卻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這一天，青鳥正在家里面拿著掃把掃院子。身后的大門響了一聲，青鳥回過頭一看，原來是

吳九一回來了，正要問話，突然看到吳九一身后面還跟著一個人，青鳥撘眼一瞧，心里面就咯噔

一下，感覺情況有些不太妙。心里面一尋思，這個時候她來干啥？老四過幾天就要結(jié)婚了，壞

了，肯定又是來拿錢的。當(dāng)青鳥想通之后，就發(fā)現(xiàn)吳奶剛好從屋里面出來，右手插進(jìn)了

右邊的口袋，從外面看鼓鼓的，很明顯里面裝了東西，至于是什么青鳥一下子就猜的出來。總不能說這吳奶從自家屋子里面裝了一口袋的糖塊出來吧，這不現(xiàn)實。況且這吳奶一般不登門，登門必有大事發(fā)生。

吳奶剛走出屋門，正要往外走，青鳥來不及多想，一個快步就沖了上去，攔在了吳奶的前面。

“你口袋里裝的啥？給我看看。”青鳥說著話就要伸手，吳奶一看青鳥要伸手去碰她的口袋，向邊上一躲，大叫一聲：“老二！”吳奶說著話就要走，青鳥本來也不相信，但是經(jīng)吳奶這一喊，心中是確定無疑，里面肯定裝的是錢。直接攔住了吳奶，兩只手同時動手，左手抓住吳奶的右口袋，右手就去要拉吳奶的手，但是被吳奶用左手給推開了。雖然青鳥并沒有看到口袋中的錢，但是憑感覺，里面就是裝的錢，而且數(shù)目還不少。

正在兩人來來回回的拉扯之時，吳九一從屋里面快步走了出來。一眼便看到青鳥兩只手死死地抓著吳奶的口袋，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極其難看。

“你個孬種要干啥？你給我把手撒開，再不撒開看我不打死你。”吳九一大吼一聲，就沖了過來。

“不撒，打死也不撒，這是我們家的錢，憑啥你要拿去給老四結(jié)婚用，你也不想想，這錢恁娘拿走了，我們還能不能要得回來。上次老四訂婚是我們拿的錢，現(xiàn)在要結(jié)婚還是我們拿錢。不行，把錢給我。”青鳥又急又氣，兩只手拼命地抓著吳奶的口袋。吳奶也是努力地掙脫青鳥，但是因為年紀(jì)大的原因，一時之間也脫不開身，只得和青鳥僵持著。不大功夫，已經(jīng)是有點(diǎn)大喘氣了。

吳九一見青鳥還不放手，對著青鳥的臉就打了一巴掌，這一掌打得可是不輕。打的青鳥兩眼直冒金星，頭嗡嗡地，大腦一片空白，一瞬間竟然撒了手。當(dāng)回過神來時，見吳奶已經(jīng)走到了大門口，眼看要出大門了，氣得青鳥也顧不得臉疼頭暈跑著就追了上去。

“你別走，把我家的錢留下。”青鳥剛跑到吳奶的身后，一個步子沒站穩(wěn)，趴在了地上，兩手一伸就抱住了吳奶的右腿，接著就是嚎啕大哭。

“我家的錢，我的錢，我的錢，你不能拿走，你憑啥拿俺的錢，九一，你別讓恁娘把錢拿走？”青鳥的聲音很大，大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聲音里面滿是無奈，也有一絲的無助。

吳奶左腿已經(jīng)邁出了大門，但是右腿卻被青鳥抱住留在了大門內(nèi)，出不來，更也不想進(jìn)。

“老二，你杵那干啥？還不趕緊拉開。”吳奶對著吳九一喊道。吳九一沒想到青鳥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一時之間沒回過神來，聽到吳奶叫他。一個箭步上去，掰開了青鳥的手，青鳥沒有吳九一的力氣大，兩只手被吳九一掰得生疼，哭喊著。

“九一，你不能讓你娘把錢拿走，這一拿走我們就沒有了，我們的錢啊。我的錢啊。”青鳥眼睜睜地看著吳奶把錢拿走了，心里滿是無奈氣憤。對著還在拉自己的吳九一的手就咬了一口，吳九一疼得一松手。

“啊！”青鳥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吳九一就一腳踢了過來，緊接著就是兩腳三腳四腳，青鳥也在地上不停地叫喊著，一是心疼那些被吳奶拿走的錢，永遠(yuǎn)也拿不回來了，二是被吳九一打得渾身疼，聲絲力竭地哭喊著。

“我們的錢，我的錢啊！”

“你的錢，你掙過一分錢嗎？啊，家里的錢哪一分不是我自己掙的，你的錢，啊！那老四是外人嗎，那是親兄弟。”吳九一邊打邊罵。

“親兄弟也要明算帳，你也不想想，這錢吳奶拿去了，你還能要得回來嗎？哪怕是老四自己來拿，我們以后還能從老四那里要回來。”青鳥哭著喊著，還是不甘心，趴在地上兩只手捂著腰。

“你能干啥？還不是我養(yǎng)著你，就知道花錢，你算啥？你有啥資格說不同意？哼！”吳九一說完也不再理會趴在地上的青鳥一轉(zhuǎn)身回屋了，只有青鳥一個人還趴在地上，不停地哀嚎叫喊著。兩手不停地拍打著大門，那大門被青鳥拍得很響。吳九一在屋里面卻無動于衷，打開電視自己看了起來。

吳老四結(jié)婚當(dāng)天的傍晚，吳九一從老四家回來了，喝得醉醺醺地，一進(jìn)門，沒有看到青鳥，只見小峰在家里看著電視。

“你媽呢？”吳九一就坐在門口的一張小凳子上，

“不知道。”小峰并沒有看吳九一，因為從小峰從聲音就聽得出父親又喝醉了。吳九一坐了一會，自己點(diǎn)了一支煙抽著，說話時舌頭也有些打轉(zhuǎn)。

“小峰，想吃···豬蹄不？”小峰回來頭來，看著吳九一瞇著兩只眼正看著自己。

“想。”小峰滿含希望地看著吳九一，但是心里面卻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因為吳九一給小峰的印象并不好。從小到大，只記得父親除了喝酒、摔東西罵人之類的事。所以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的小峰，性格其實在很自卑的。再加上性情溫和，也比較內(nèi)向，所以對父親喝酒這事早就看的比母親更開了。因為他知道，攔是攔不住的。所以他心里認(rèn)為，既然攔不住，那就不攔。況且母親已經(jīng)跟父親上了十幾年的課，念了十幾年的經(jīng)，也沒能將父親喝酒罵人的毛病改過來，小峰更不相信自己有這個本事。

“走，跟我去你奶家拿，想吃幾個就拿幾個。”吳九一說著話就站了起來，小峰本不想去奶奶家，但是既然父親說了，小峰也只得關(guān)了電視就跟著父親在后面走著。

天色已經(jīng)黑了，小峰看不見地上的路，極其小心地跟在搖搖晃晃地吳九一后面五米開外走著。兩人一前后后進(jìn)了吳奶的小門，吳九一進(jìn)了屋內(nèi)，小峰也跟著走進(jìn)了屋。就看到吳奶正在看著電視，看樣子心情還不錯。倒是沒有看到吳爺，不知道去哪里了？

“奶奶！”小峰叫了一聲。吳奶并不應(yīng)，只是看著吳九一進(jìn)了里屋，就走到屋門下，

“老二，你干啥呢？”吳奶看著吳九一正在挑著地上的那幾個豬蹄，是今天老四結(jié)婚時剩下的。吳奶趁著沒人注意，就用圍裙包住拿回了自己的家，沒想到讓吳九一看到了。

“娘，小峰想吃豬蹄，我拿幾個回去給小峰燉著吃。”吳九一正在挑著，心里面想著要拿哪個，還是都拿走。吳奶聽明白老二的來意之后，臉上有一絲的不悅，這是小峰透過燈光看到的。

“老二，這豬蹄就這幾個，你拿了，老大，老三咋辦？還是別拿了，等我哪天燉了之后我叫小峰過來吃。”吳奶說著話，很是擔(dān)心吳九一真的拿走幾個，吳奶剛說完話，吳九一拿著手中的豬蹄愣在了那里，過了幾秒鐘。

“娘，老三的房子是我出錢蓋的，老四從訂婚到結(jié)婚的錢也是我全包的，我拿個豬蹄給恁孫子吃，你還攔著。！”吳九一氣的把手里的豬蹄又扔在了地上。

吳奶一看吳九一不高興，換了個口氣，“不是不讓你拿，你看就這幾個豬腳，你拿了，要是被老大老三知道了，還不說我當(dāng)娘的偏心。”吳奶苦口婆心地勸著。

“那我拿錢的時候咋不說要公平，現(xiàn)在我不過是要拿個豬蹄給你孫子吃，又來跟我說公平，誰偏心？”吳九一氣不過。

“咋？就拿這點(diǎn)錢心里就不高興了，那你從小到大我養(yǎng)你，你花了我多少錢，我還沒找你要奶水錢呢？”吳奶也不示弱。

俗話說，無賴的人最怕遇到比自己更無賴的人。

“行，娘，我不要豬蹄我拿毛毯行吧。”

“不行！”

“我拿這個鐘匾。”

“那也不行。”

“小峰，走！”吳九一說著就站起來走了出去，小峰跟著吳九一出了大門。

當(dāng)小峰走出幾步遠(yuǎn)，回過頭時，借著院內(nèi)的燈光，卻看到吳奶正靠在大門的邊上，兩只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關(guān)已拒人于千里的姿態(tài)，當(dāng)時很是憤怒。但是不好發(fā)作，也想不到要怎么做，只得跟著父親往家走去。

由于小峰沒有吃到豬蹄，心里面有點(diǎn)不高興，但也只有在心里想想，也只有在心里表示不滿而已。

小峰跟著吳九一回了家，青鳥正坐在屋里炕上。

“去哪了？我回家大門開著，家里沒人。”

“去跟俺奶要豬蹄了，俺奶不給。”小峰接住青鳥的話說道。

青鳥聽到小峰的話，雖然有些生氣，心想這事也不覺得奇怪。這么多年了，只見從自己家給吳奶拿錢拿東西，還沒銅陵從吳奶家拿過什么。

吳九一在屋內(nèi)的一張凳子上坐了一會兒，就出去了。出門之前，嘴里罵罵咧咧地。青鳥見吳九一出了屋門，有些放心不下，就跟著走了過去。

打開門口的燈，正看見吳九一手里拿著一瓶農(nóng)藥，正在往大門外走去。

“九一，你干啥去？”

“我去跟俺娘要毛毯，今天不給我我就死在她那了。”

吳九一話剛說完，人已經(jīng)出了大門。

青鳥一聽吳九一的話，嚇了一跳，想跟過去，但是家里除了小峰，還有炕上睡著的小力，實在是走不開，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吳九一手拿著農(nóng)藥瓶進(jìn)了吳奶的家。進(jìn)屋之后，吳九一也不說話，見吳爺和吳奶兩人正坐在炕邊上看著自己去年花錢買的電視。

吳九一就走到近前，把手里的農(nóng)藥放在了兩人面前的一張桌子上。

“娘，今天你要是不給我毛毯，我就死在你這了。”

吳爺一因為剛回到家，并不知道吳九一來要豬蹄的事，更不知道吳九一要毛毯和鐘匾的事。見吳九一把農(nóng)藥放在自己的面前，著實嚇了一跳。

“老二，你這是干啥哩？喝正些酒你不回家睡覺來這干啥？”

“爹，我剛才跟恁孫子來拿豬蹄，俺娘不給，我要毛毯不給，要鐘匾也不給。這些東西可是我出錢買哩。

“不就是豬蹄嗎，我去給你拿，你咋還拿農(nóng)藥來了，怪嚇人哩！”

“我不要豬蹄了，我要毛毯。”吳九一靠著炕邊說道，由于酒精的緣故，身子有些打晃。

“沒有！”吳奶一聽吳九一要毛毯，一著急就說喊了出來，聲音也有些大。

吳九一見吳奶說這話，拿起桌上的農(nóng)藥對著吳奶叫道：“娘，你咋正孬，我為咋這個家出了多些錢多此力你心里沒數(shù)唄，我要個毛毯你也不給，你心咋正狠。”

“出去，少拿農(nóng)藥在這嚇唬我。”

“娘，你狠，老四結(jié)婚了，你這是用不著我了。行，今天你要是不給我毛毯，我就喝藥死在你面前。”

吳九一說著話，就開始鈕農(nóng)藥的瓶蓋。

“九一，你這是干啥？”青鳥從屋門外走了進(jìn)來，正好看見吳九一當(dāng)著吳爺和吳奶的面正在擰瓶蓋，嚇得失聲叫道，并快步地沖了過去。

“你起開，沒你事，這是我跟俺娘的事。”

“行啦行啦，你別在這里鬧了，回家吧！”吳爺見九一老是在屋里折騰，也有些煩了，就把吳九一往外推。

“爹，你別推我，毛毯給我我就走。”

吳爺和吳九一兩人拉拉扯扯地就走到了大門底下，青鳥也在邊上跟著。吳九一突然就躺在了大門下，在地上不停地打著滾叫喊著。吳奶只是站在屋門口看著。

“娘，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毛毯，十二點(diǎn)之前你就看不見兒了。”吳九一氣得對站屋門口的吳奶喊道。

吳爺見吳九一躺下了，就抓住吳九一的胳膊往外攔。青鳥真得怕九一想不開把手里的農(nóng)要藥了。心里又急又氣又害怕，快步走到吳奶的面前。

“你就把毛毯給九一吧，你看九一要是真喝藥死了可咋辦？”

吳奶只是看了一眼面前的青鳥，根本不去理會。

“娘，你就孬吧！你咋正孬啊！你要毛毯不要兒。我跟你說，你要是給我毛毯，十二點(diǎn)前見著兒，要是不給我毛毯，十二點(diǎn)之前見不著兒了。”吳九一躺在大門外的地上哭喊著。

青鳥急得想給吳奶下跪，但是吳奶竟然轉(zhuǎn)身回了屋。

“你把毛毯先給我拿走，我明天再給你送來行不。”青鳥說話的聲音已經(jīng)變了調(diào)，已經(jīng)在哀求了。

“出去，別在這吵吵。”

“恁兒在外邊拿著農(nóng)藥哩，你就把毛毯給我吧，我明天一早就給你送來。”

吳奶把青鳥推出屋外，關(guān)上了屋門，青鳥氣得一點(diǎn)辦法沒有，只得出了大門。正看見吳爺正推著吳九一，不讓吳九一進(jìn)大門。

吳爺見青鳥也出來了，就快步進(jìn)了大門，以最快的速度關(guān)上大門并在里面鎖上了。

吳九一因為喝了酒，酒勁早已上來了，反應(yīng)自然比吳爺慢一大拍。當(dāng)吳九一搖搖晃晃地走到大門口時，門已經(jīng)被吳爺給從里面鎖上了。

“開門，坑人哩玩意。娘，你心真狠，真孬。要毛毯不要兒，真孬。”

吳九一在大門外叫喊著，雙手不停地用手砸著木門。

“你咋正孬，要毛毯不要兒，真孬，我養(yǎng)恁正些年干啥？”

“真坑人，沒爹管，狗日哩玩意，光坑我，都是坑爹哩玩意兒！”

吳九一在大門外罵了半夜，青鳥大邊上站了半夜，心里十分得難受，但是又不敢去接近吳九一，只得在邊上陪著。

“以后，恁就是死了我也不管啦，狗日哩，以后別找我。都是他娘哩坑人玩意，養(yǎng)恁干啥啊，光坑爹。”

吳九一終于罵累了，一步慢一步搖地往自己的家走去，青鳥兩眼淚痕地跟在吳九一的后面走著。